岑英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再次见到了黑蛇。
此刻的他，与女仆咖啡厅里那个狠厉淫邪的形象判若两人，他神情异常平静，仿佛即将面临审判的人与他毫无瓜葛。
根据刚才在会长处看到的案宗，黑蛇的已知罪名似乎只局限于走私，但谈判时，他似乎还提到了毒品和人口买卖。
如果仅仅是见一面，就能让协会得到这些情报的话……
岑英压住心中的厌恶，拉开黑蛇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伤害了那么多人，”
岑英蹙紧眉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如果现在只是打算求饶的话，我起身就走。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出乎意料，黑蛇并未反驳，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我可以交代我知道的一切，但前提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他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岑英身后，落在灵泽身上：
“能暂时关掉记录仪，并请这位做笔录的警员和你身后那位小姐……一同离开吗？”
岑英回头望去，灵泽不知何时又翻出了那根金属棒球棍，脸色阴沉地站在阴影里，紧盯着黑蛇这个曾欺负过她哥哥的人，似乎准备随时给他来上一下。
“这不符合程序，我不能答应。”
岑英转头看向一旁的记录员，后者肯定地摇了摇头，她转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拒绝。
黑蛇眼中的光暗淡下去，他遗憾地长叹一声，审讯室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随着他向后靠去，沉重的审讯椅发出闷响，黑蛇眯起眼，露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从进入审讯室起，岑英心头就萦绕着一丝古怪的异样感。
黑蛇的这张脸，她总觉得似乎在女仆咖啡厅之外的地方见过。
岑英紧紧盯着黑蛇，试图捕捉那异样感的来源，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黑蛇左眼角下方。那里长着一颗不甚显眼的泪痣。
岑英的脑海中如同有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
由于贯穿黑蛇左眼和左眉的疤痕过于抢眼，岑英在之前面对他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之前在会长办公室所见照片中的光头男孩！
是什么让黑蛇和会长分道扬镳？又是什么致使他堕落至此？
岑英又想起会长无意间望向照片时，眼底深藏的迷茫，这使她快速做出了一个打算。
就当是……为了会长吧！
岑英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会长的电话，几句简短说明后，接到指示的记录员默默起身离开。
“就听听他会说什么吧，如果要求过分你直接拒绝就行……记得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电话那头的会长声音疲惫，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岑英说道。
“灵泽，你也先出去吧。”
岑英开口道，虽然十分不解，但站在她身后的灵泽还是乖乖听话朝外走去。
临出门前，她猛地转身，冲黑蛇凶巴巴地呲了呲牙，将手中的金属棍“哐”一声重重敲在门框上，警告他不要对岑英乱来。
“现在可以说了吗？”
岑英抬手按下了记录仪的关闭键，可以清晰地看到，随着记录仪红灯熄灭，黑蛇脸上悠闲的表情瞬间消失，被一种近乎沉重的严肃取代。
“岑小姐，”
黑蛇的声音低沉下来，报出一个名字和地址：
“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但在我‘离开’之前，希望你能帮我把这笔钱转交给这个孤儿院。”
岑英暗自叹了口气，拿出了纸笔开始记录，尽管原则上她不该答应黑蛇的任何要求。
“这是收留我长大的孤儿院，等我认罪伏法后，大概就见不到那些孩子了。”
黑蛇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淡，
“请别告诉他们，我最终……成了一个坏人。”
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岑英抬眼看去，眼前这个昔日叱咤风云的黑道大佬，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岑英犹豫了一会，表示不解：
“为什么……是我？”
黑蛇深深地盯了她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听说过你的哥哥岑英，他在经营小吃店的时候为贫民窟的孩子们提供了远低于成本价的餐食。
而你，你在女仆咖啡厅的时候用自己换下了两个虎族人不是吗？这使我相信，你们都是那种值得信任的人……”
岑英的大脑飞速转动，在进入猎魔者学院之前，她确实在校外的小吃店内为贫民窟的孩子们提供了便宜的餐食。
但没想到，这些小事成为了黑蛇信任她的原因。
“但如果是这种事，拜托会长不是更好吗？即使你的非法所得被没收，以她的立场和人品，也一定会出钱资助孤儿院，保障所有孩子的未来。”
黑蛇扯了扯嘴角，目光却像穿透了岑英，投向遥远的虚空：
“我们已经向背而行了太远，这使我已完全无法信任她……”
“但是，会长她并不是坏人……”
岑英还想为会长说些什么，但黑蛇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他试图从束缚他的审讯椅上站起，但被沙拉作响的锁链控制在原地：
“我曾经视她为‘道标’！而她呢？”
黑蛇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回忆起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闭着眼睛瘫在了审讯椅上，声音只剩下无尽的空茫：
“算了……不重要了……”
最终，黑蛇供述了与他相关的所有走私线路的信息。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他声音喑哑，
“至于毒品和人口买卖……那些不归我管。”
黑蛇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合上双眼，不再言语，无声地示意警员将他带离。
虽然未获得更核心的犯罪信息，但他提供了一条关键线索：三天后，在猎魔者协会管辖下的某个贫民窟内，该帮派及其他组织的高层将秘密聚集，参与一场非法拍卖会。
由于这个拍卖会需要有熟人的推荐信，所以想让协会的特工不打草惊蛇地潜入其中，应该十分困难。
岑英思索到，突然开口叫住即将被带走的黑蛇：
“等等！你能带我们的特工参加那个拍卖会吗？”
黑蛇脚步一顿，侧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你知道的……我不会背叛‘帮会’。”
“如果只涉及走私，你的判决可能罪不至死，如果再戴罪立功的话，那肯定还有出来的希望……”
岑英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内心依旧十分抗拒黑蛇，但作为会长的同伴，她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协会的利益：
“毕竟，有机会亲自把钱交给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不是更好一些吗？”
黑蛇沉默了，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张稚嫩天真的脸孔。
在他的决断中，时间一分一秒沉重地流逝着。
终于，黑蛇长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带路。但前提是……”
他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钉在岑英脸上：
“岑小姐，我希望你能与我同行。”
听到黑蛇这么说，岑英终于还是没绷住，她褪去了劝说黑蛇时淡然的表情，警惕地双手遮在胸前，瞪着黑蛇道：
“为什么又是我？！你是赖上我了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