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影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推开门，屋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爸妈正在客厅里聊着什么，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到她耳边。一切都那么平静，仿佛她刚刚经历的那场疯狂复仇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小影，你回来啦？”妈妈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慈爱笑容，“饿了吧？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嗯。”白疏影低声应了一声，放下书包，走进卫生间。她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她的双手，指缝间仿佛还残留着苏绾溪挣扎时的温度。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异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左眼的冰蓝像是冻结的寒冰，右眼的琥珀却燃烧着隐秘的火焰。她用力搓着手，直到皮肤泛红，才停下来。
晚饭时，爸妈依旧像往常一样给她夹菜，问她学校的事。她敷衍地回答着，眼神却始终飘忽不定。爸爸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筷子，试探性地问道：“小影，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爸说说？”
白疏影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学习有点累。”
妈妈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担忧：“那你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要紧。”
“我知道。”白疏影挤出一个笑容，低头扒了几口饭，然后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爸妈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白疏影锁上门，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抱住膝盖，将脸埋进手臂里，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她以为复仇会让她解脱，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那么痛？脑海中不断浮现苏绾溪那张泪水涟涟的脸，那些绝望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刀，反过来刺进她自己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一把小刀。那是她前世常用的自残工具，刀刃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她握住刀柄，手指微微颤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结束这一切吧，像前世一样，跳下去，彻底解脱。
可就在刀尖触碰到手腕的那一刻，她停住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小刀扔回抽屉，然后用力关上。她不能再走那条路，她重生不是为了再次毁灭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白疏影照常上学，表面上一切如常，但她心里的裂痕却越来越大。苏绾溪的座位依然空着，班里开始流传各种小道消息——有人说她得了抑郁症，有人说她转学了，还有人偷偷议论她是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每听到这些，白疏影的手都会不自觉地攥紧。
她开始失眠，夜里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苏绾溪的样子。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恨她，还是说，那份爱从未消失，只是被恨意扭曲成了另一种模样。
周末，白疏影终于下定决心。她换上那套草莓红的裙子，化了个淡妆，提着一个小包，独自走向苏绾溪的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想确认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面对。
站在苏家门口，白疏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门铃。开门的是苏绾溪的妈妈，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看到白疏影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小影？”苏妈妈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你是绾溪的同学吧？”
“嗯，阿姨您好。”白疏影礼貌地点头，“我听说绾溪最近不太舒服，想来看看她。”
苏妈妈眼眶一红，声音哽咽起来：“谢谢你，小影。绾溪她……她这几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姨，能让我试试吗？”白疏影轻声道，“我和她关系还不错，也许她愿意跟我聊聊。”
苏妈妈迟疑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跟我来。”
她带着白疏影上楼，来到苏绾溪的房间门前。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死寂。苏妈妈敲了敲门，低声喊道：“绾溪，有人来看你了，是你同学。”
没有回应。
苏妈妈无奈地看向白疏影：“她就这样，我……我先下楼了，你试试吧。”
白疏影点点头，等苏妈妈离开后，她轻轻敲了敲门：“苏绾溪，是我，白疏影。”
依旧没有动静。
白疏影咬了咬唇，声音提高了一些：“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儿等。”
过了几秒，门内终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随后是锁被打开的声音。门缓缓开了条缝，苏绾溪站在门后，脸色苍白得像纸，眼底满是红血丝。她看到白疏影时，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想关门，却被白疏影一把抵住。
“别关。”白疏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有话跟你说。”
苏绾溪的手僵在门把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转身走回房间。白疏影跟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窗帘紧闭，地上散落着书本和衣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苏绾溪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白疏影站在她面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怎么样？”
苏绾溪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我……”白疏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苏绾溪的眼睛，“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那是为什么？”苏绾溪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愤怒和痛苦，“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你不是把我毁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白疏影被她的眼神刺得心口一痛，她咬紧牙关，低声道：“我以为毁了你我会开心，可我没有。”
苏绾溪愣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捂住脸，低声哭泣：“你满意了……我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白疏影看着她哭，胸口像是被什么撕开。她伸手想碰她，却又缩了回去。她低声道：“对不起。”
苏绾溪哭声一顿，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白疏影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恨你，真的很恨你。可我……我不想再恨下去了。”
苏绾溪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疏影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等等！”苏绾溪突然出声，声音嘶哑却急切，“你……你为什么要道歉？你明明可以让我更惨，为什么停下来？”
白疏影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因为我发现，毁了你，我也不会好过。”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苏绾溪一个人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而茫然。
从那天起，白疏影开始每天放学后去苏家。她不再提复仇的事，只是默默陪着苏绾溪。她会带一些书或者零食，坐在她床边，轻声跟她说话。起初，苏绾溪拒绝回应，甚至赶她走，可白疏影从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等着。
渐渐地，苏绾溪不再抗拒。她开始偶尔回应几句，甚至会在白疏影来的时候主动打开房门。两人之间的话不多，但那种压抑的气氛却慢慢消散。
一个月后，苏绾溪终于愿意走出房间。她坐在客厅里，阳光洒在她脸上，虽然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生气。白疏影坐在她旁边，低声道：“明天回学校吗？”
苏绾溪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
白疏影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苏绾溪主动拉住了白疏影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白疏影一愣，随即握紧了她的手：“不用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