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屋檐缝隙,如银线般洒落在少女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时,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天花板由粗糙木梁与泥土混编的茅草构成,表面染着长年烟熏后的黝黑色泽。她微微皱眉,一股宿醉般的头晕袭来,让她浑身发沈,心中涌起一阵陌生与不安。
她试图回忆,却发现脑海空空如也,只有零碎模糊的片段。她记得自己正走在马路上,一辆泥头车迎面撞来——然后,一片空白。
「这里是哪……?」她喃喃低语,却猛地一愣。
那声音——柔细、清脆,完全不是她熟悉的声线。
她的呼吸一窒,连忙伸手摸向喉咙,指尖触及的,是细致滑嫩的肌肤。她的骨架似乎也变得更加纤细轻盈。这……什么情况?
她的心脏猛然加快,掀开身上的粗麻布毯,急切地坐起身来。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时——那一瞬间,彷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这绝对不是她原本的身体。
曾经粗壮有力的双手,如今变得细长纤柔;原本宽阔厚实的胸膛,此刻仅剩纤瘦削弱的线条。她颤抖着伸手触摸脸颊与锁骨,那是属于陌生女孩的肌肤与轮廓。
她变成了女生。
震惊与茫然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怔怔地坐在床上,脑中空白一片,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
她不是……一个平凡的现代男大学生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紧握双拳,却发现手指之间缺乏以往的力度。试图站起来,双腿却有些发软,重心彷佛错位了般摇晃了一下。这具身体太轻,太小,太陌生了。连呼吸声听起来都不属于她——轻得像羽毛,虚得像梦境。
她本能地想否认这一切,但脑中另一个声音却提醒着她冷静分析。是梦吗?还是意识错乱?哪怕是全息模拟,她也从没听说过哪种科技可以让人「真的」变成另一副躯体,这感觉实在过于真实。
她努力用理性的方式寻找解释,却什么也解释不了,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观察环境,寻找线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柔和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又陌生的呼唤:
「贞,妳醒了吗?」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妇人端着陶碗走了进来。
她的步伐稳定,眼神温柔,金色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蓝色的双眼中带着几分忧色,更多的是浓浓的关切。她走到床边,俯身轻抚少女的额头,语气柔和:「还好,烧已经退了。妳感觉好些了吗?」
少女——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却只觉得内心更加混乱。
这女人是谁?她叫我什么?贞?
「贞……这名字好像是西方的名字……但我到底是谁?」
妇人的面容如此陌生,却又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熟悉。那一刻,她竟隐隐浮现出自己母亲的身影——或者是一位久远记忆中某个老师的模样。那份慈爱、怜悯与小心翼翼的温柔,让她的心猛然一紧。她甚至一瞬间产生了想哭的冲动。
「……嗯,感觉好多了。」她小声回答,声音沙哑而轻微,连她自己都不太适应。
「那就好,等会儿吃点东西吧,妈妈煮了汤。妳昨天还一直发烧胡话呢,十五岁的孩子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妇人轻声叹道,语气中充满担忧与疲惫。
十五岁?
她怔了一下,脑中微微发紧。这副身体,看起来的确比原本的自己还要小一点。她不只是变成了女生,还变年轻了。
她怔怔地望着这个自称「妈妈」的女人,内心五味杂陈。
「妳还记得我吗?」妇人轻声问,语气柔和,不带怀疑,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怜惜。
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既不能说自己是个穿越而来的男大学生,也不能对一个明显真心担忧她的母亲撒谎太多。
「……有点糊涂。」她低声说,试图以模糊带过。
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声说:「没关系,妳发了那么久的高烧,记不清也是正常的。妳只是身体虚弱,慢慢会好的。」
她点点头,目送着妇人转身离开房间,门轻轻合上,留下一室静谧。
她的身子缓缓靠上墙壁,彷佛力气全部被抽空了般滑坐下去。
她的视线扫过四周:简陋的木桌、陶器餐具、粗布麻衣、发硬的黑麦面包……一切都和她熟悉的现代生活完全不同。
她穿越了。
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从那妇人的金发碧眼来看,这里……应该是西方?
从室内摆设和材质推测,时代似乎相当久远……是中世纪吗?
但她在哪里?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变成了谁?又该怎么活下去?
她完全不知道。
她拖着疲惫又虚弱的身体,掀开毯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双腿仍有些发软,她一手扶着墙,慢慢挪到了那扇半开的窗边。
窗外,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
几间低矮的木屋错落在泥地与石板路之间,远处有几头羊与牛在木栅栏内踱步,炊烟从屋顶升起,混杂着柴火与湿土的气味。晨雾未散,空气中飘着一种说不清的腐叶味与粪肥味,那是她从未真正嗅过的原始乡村气息。
她听见鸡啼、柴刀劈木的声音,甚至还传来妇人们交谈的语调。这一切,实在太真实了。每一个声音、每一缕气味都那么具体,让她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这是梦」。
她忽然掐了自己一下——不是疼,是实打实的刺痛。
她是真的来到了这里。
她的喉头一紧,脑中浮现出手机、课堂、网路、宿舍便利店……一切熟悉的现代物事,就像泡沫一样在回忆中破裂消失。
她望着窗外那片灰雾下的村庄,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