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然降临,多雷米村沉浸在静谧之中。木屋间闪烁着昏黄的灯光,风拂过屋瓦与草垛,带来微弱的簌簌声响。
贞裹着毯子,坐在简陋的小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集市上的一切,虽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却像一记无声的重击,让她的心难以平静。村民的笑语、对她的关心、对过去“她”的回忆,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地包围起来。
“这具身体的生活……似乎比我想像的要厚重得多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用“失忆”这个设定慢慢摸索,暂时当个旁观者,但从集市回来后,一股说不出的压力开始笼罩心头。她感觉自己彷佛正站在一场风暴的边缘,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被卷入其中,无法抽身。
“英军、勃艮第军、瘟疫、饥荒……我到底穿越到了什么时代?”
贞侧耳听着外头的虫鸣与夜风,不安地轻声呢喃:“希望明天只是平静的一天吧。”
她不知道,明天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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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阳光尚未完全洒落村庄,村民们便早早起身开始一天的劳作。
贞跟着伊莎贝尔在门前削着菜叶,准备早餐。她的手还不太灵活,切着切着就把自己给划了,痛得龇牙咧嘴。
伊莎贝尔摇头失笑:“妳这双手,以前可是握镰刀的呢,现在连菜刀都怕了?”
贞嘴角抽了抽,装作没听见。
这样的日常虽然拙劣、艰难,却也有种朴实的安稳——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一切。
“哒、哒、哒——”
越来越近,节奏稳定而沉重,像是军靴踏在村民心头。
接着,一道高声喝令划破空气:
「奉领主大人之命——!」
贞抬头望去,只见一队士兵骑马驶入村口,整齐划一,披着红与银交错的披风。领头的军官身材高大,面无表情,朗声宣布:
「今年的粮税提高一成,并额外征召五名壮丁入伍。各家明日正午前交出名单,若有拖延,整村连坐处罚!」
话音未落,村子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空气。
村民们惊愕地站在自家门前,无人出声,眼神从茫然转为惊恐,再渐渐泛出压抑的怒意。
“又加税?”
“还要抓人去打仗?去年才死了两个,现在又来?”
“我们已经交过了!凭什么再征?!”
压低的议论声逐渐涌起,像即将炸开的锅盖。
贞站在人群中,感受到村民们那种隐忍、颤抖、却又无处可逃的恐惧。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意识到“战争”不仅仅是历史课本里的抽象词语,而是无情地落在每个平民头上的现实。
她望着那位领命的贵族军官,内心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来。那人冷冷扫视村民,眼神像是在看一群牲畜——没有情绪,没有怜悯,只有命令与服从的期待。
“这就是……掌权者的眼神。”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书上总说人民会“自发反抗”,因为当你被这种眼神看着时,你会感到自己不是人,而是物,是可被命令与牺牲的资源。
这时,身旁一位老农突然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地喊道:
「大人……我们村去年才交了两名年轻人去前线,能不能——」
「住口!」军官不耐地挥手,「命令已下,再多一句废话,当场抓你!」
老农吓得连连后退,嘴唇发抖,却不敢再说一字。
贞紧握双拳,指节泛白。她的身体彷佛也感受到这股愤怒与屈辱,一种莫名的悸动在胸口蠢蠢欲动。
「你在发抖吗……不,不是恐惧……是想做点什么的那种冲动吗?」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每个人都在强忍着什么。她知道,明天中午之前,这个村子将不得不做出选择——谁去,谁留下。
“我……会不会也被牵扯进去?”
她望向天际,深吸了一口气。
「不对……我早就被卷进来了,从穿越那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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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离开后,村民们聚集在一起,开始激烈地争论。有人提议抽签,有人主张由未婚的年轻人先去,甚至有人提出“拿钱换人”的办法,但没有一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在角落里,皮埃尔和小雅克站在人群外,沉默不语。
贞远远望着他们,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们……不会想自愿报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