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终于在贞和皮埃尔兄妹两人的努力下洗完了。
贞感觉自己的手几乎已经被冰冷的水冻僵,双臂也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原来中世纪家庭主妇才是真正的隐藏高手,洗衣服这种看似简单的活儿,难度居然比我以前大学里的高数考试还要恐怖。”
皮埃尔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高数考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你最近说的话了?”
贞赶紧干笑两声,掩饰着说道:“呃……没什么,就是病好了以后,脑袋里总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你别太在意。”
皮埃尔耸了耸肩,虽然还是觉得她有点奇怪,却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说道:“好了,我要去准备明天的事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贞抬头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内心忽然浮现出一股难言的焦虑和自责。她很清楚,皮埃尔嘴里所谓的“明天的事”,指的就是可能被强制征兵的现实。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唉,我果然不是什么穿越大神啊……”贞无力地抱怨了一句,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坐在床沿上,低头盯着自己通红而冻僵的手掌,忽然开始认真地回想起今天那些奇怪的经历——尤其是那种微妙而神奇的直觉。
贞发现,每次她即将陷入危险或面临麻烦时,她似乎都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某种预警,尽管这种感觉非常模糊且难以解释,却又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救了她一把。
“难道说,这才是我真正的金手指?”贞自言自语着,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虽然这种‘危险预感’好像只有在我踩泥坑或者遇到蛇的时候才会有效果,但说不定……还能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开始设想起了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比如战场,比如面对敌人的攻击。虽然一想到这些画面,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但内心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兴奋和好奇。
毕竟,如果这种直觉真的能够预测敌人的行动,那么她或许还能在这个危险而陌生的世界里,拥有一点点自保的能力。
想到这里,贞终于决定,明天要好好测试一下这种能力的具体效果。
不过在那之前,她觉得自己最需要做的事情,还是先搞清楚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比如战争的起因,比如村子所在的位置,比如敌对双方具体是谁……
虽然过去历史课上没认真听讲,但至少她知道,这些最基础的信息还是得尽快弄明白才行。
于是,她下定决心,明天就去村子里多转转,顺便再和村民们聊一聊,尽可能多地获取一些她亟需的信息。
决定好这些后,她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也不再继续纠结,决定先好好睡一觉,毕竟今天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第二天一早,贞就早早起了床。
虽然身体还略有些疲惫,但一想到哥哥可能要被征召上战场,她就完全睡不安稳。与其在屋里胡思乱想,不如主动出击,去村里打听清楚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她简单吃了点干面包和热粥,便披上斗篷,向村外走去。
多雷米村的清晨比她想象中要安静许多。几缕阳光斜斜地洒在田埂与石板路上,空气中带着一股泥土与柴火混合的味道。村民们陆续走出屋子开始干活,脸上却都挂着难掩的忧色。
贞没有立刻找人说话,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村中走了一圈,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思索从哪里下手比较自然。
走到村子中央那口古井旁,她看到一位正在抽水的老奶奶,旁边围着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玩木剑打斗的游戏,嘴里还嚷着“英军来了!”、“我是骑士!”、“勃艮第军才是坏人!”
听到“勃艮第”这个关键词,贞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她装作随意地走过去,笑着蹲下身问道:“小家伙们,你们是在玩战争游戏吗?”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骄傲地挥着木棍说:“我是查理王子身边的士兵,要去打败英格兰人,还有投靠他们的勃艮第军!”
贞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男孩理直气壮地说:“我哥哥去年就在外面打仗,是他告诉我的!”
老奶奶这时也笑着插话:“别看这小家伙年纪小,脑袋倒是清楚得很。你病了这段时间村里都传遍了,东边有两个村子已经被勃艮第军烧了,人全逃过来,挤在我们村附近。”
贞顺势接话:“那……我们村现在属于哪一边啊?是英军还是……国王那边?”
老奶奶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当然是效忠王太子殿下,我们可是正统的法兰西人!”
贞点点头,故作恍然:“哦哦……我之前头晕得厉害,脑子还是糊的,多谢您告诉我。”
她边说边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看起来,她所在的村子效忠的,是查理七世,也就是她历史课上听过的“王太子”,敌人则是英格兰与勃艮第联盟军,而东边村庄的毁灭,也说明战争已经逼近了这片乡村。
道了声谢后,她离开井边,又往教堂方向走去。
小教堂建在村东头,是多雷米村最坚固的一座石屋。虽然神父并不常在,但附近住着一位年纪很大的教士——玛修老爷子,据说年轻时曾当过随军神职,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
贞敲了敲教堂的侧门,没过多久,一位穿着灰色旧袍、头发花白的老人打开了门。
“嗯?是……贞?”老人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好久没见你来这里了。”
“我……生病刚好。”贞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最近脑子里总是空空的,什么都记不清了,能不能请您跟我说说……最近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玛修老教士显然没怀疑她的动机,反而像找到倾诉对象一样,慢慢拉着她坐在长椅上,开始娓娓道来——从三年前的阿金库尔战役,到英军如何一路南下,再到勃艮第公爵与英王结盟,如何夺走王太子的王都兰斯。
贞听得目瞪口呆,不时点头,努力将这些碎片拼接成完整的时局图。
“所以我们现在,其实就是夹在英军与勃艮第军的中间,被迫为王太子收税、征兵,对吧?”
“唉,正是。”玛修叹息一声,缓缓点头,“太子殿下节节败退,兵源枯竭,才会连乡村也不放过。这不是他的错,而是整个国家都病了。”
贞陷入沉思。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大致身处的历史阶段:百年战争末期,法兰西四分五裂,王太子困守南方,英军则节节推进,而多雷米村——只是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却被这场战争逼得生死攸关。
“谢谢您,玛修先生。”贞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老人道谢。
“多来教堂坐坐吧,孩子。”老教士慈祥地说,“你以前很虔诚的,我相信你迟早会找回那份信仰。”
贞一时语塞,只好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走出教堂,站在阳光下,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冷空气,终于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掌控感——虽然仍旧渺小、无力,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失忆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