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与伊莲在溪边洗完衣服后，便踏上归途。阳光温柔地洒在田野上，村庄仿佛与世隔绝地安静，但贞的心却莫名变得沉重起来。她的直觉在一路上始终发出低声的警告，彷佛一场风暴正在逼近。
刚踏入家门，她立刻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父亲雅克正站在门口，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峻，母亲伊莎贝尔则低头坐在灶边，手里捧着毛巾，悄悄拭泪。
贞心头一沉，脱口而出：“出什么事了？”
雅克的声音低沉：“明天，士兵就要来村里征召年轻人入伍了。”
“明天？”贞猛然睁大了眼，脑中像被锤了一记，“不是说还有时间的吗？”
“没有时间了。”父亲摇头，语气疲惫，“村长刚通知的，十六岁以上的年轻男子，一个都跑不了。”
贞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目光锁定了站在角落的哥哥皮埃尔。他正默默望着窗外，神色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凝重。
她快步走过去，声音急促：“哥，你也要去？”
皮埃尔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是啊，轮到我了。”
贞心里一阵发紧，忍不住开口：“可那是战场！你会死的！”
皮埃尔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别这么说嘛。你哥哥我可没那么容易死。说不定还能混个军饷回来。”
贞紧咬着唇，沉默片刻，低声道：“……别逞英雄。”
“我最讨厌英雄了。”皮埃尔笑得轻松，“我只想活着回来，继续教你这个连洗衣服都洗不好的傻丫头。”
贞勉强扯出一丝笑，但那种无力感却在心底越积越重。
晚餐时，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却几乎无人开口。母亲时不时拿袖子擦眼，父亲低头喝汤，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一层。就连平时最爱说笑的弟弟雅克二世也只是低着头扒饭，一言不发。
贞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皮埃尔，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昨天他还在屋后劈柴，还在跟她拌嘴，如今却要披甲上战场。这个世界，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地摧毁平静。
晚饭后，贞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沉沉夜色。她低声咕哝道：“这该死的穿越，怎么就选了这种时间点？”
“英雄的时代？我的天，拜托，我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大学生啊……”
她心底其实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是历史上的“贞德”，那命运很可能只剩一个方向：战场、火刑架……以及最后的背叛与焚烧。她不想走那条路，她从一开始就抗拒这一切。
她嘟囔道：“如果穿越的意义就是让我坐在这里眼睁睁看哥哥去送命，那我情愿永远回不来。”
“你又在自言自语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皮埃尔走出屋外，在她身旁坐下。他没有看她，只是仰头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
“哥，你不怕吗？”贞低声问。
皮埃尔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怕，当然怕。但我不去，难道让别人家的孩子去？或者——让我们的小雅克去？”
贞怔了怔，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而且……”皮埃尔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复杂，“你也变了。自从那场高烧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你不再只是村里那个笨笨的贞。”
贞心头一紧，表面却强作镇定：“你别乱想，可能是病烧坏了脑子吧。”
皮埃尔没继续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答应我，照顾好家里。别冲动，也别做傻事。”
贞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知道。”
但她心里却忍不住苦笑：“哥，如果我真的不做点什么，才是最大的傻事。”
皮埃尔拍拍她的肩，回屋去了。
贞独自坐着，凝望星空。她知道，哥哥明天就要走了，而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但就在这一刻，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地在她心底浮现：
——我无法眼睁睁看他去死。
她不想当什么“圣女”，不想背负命运的枷锁。
但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了，穿越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夜风吹过，吹散了她发间的温度，也吹动了她心底的某种决意。
也许她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将来……一定会有她能插手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