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一路杀气腾腾地走向村里的铁匠铺,脚步踏得地面都仿佛在震颤,仿佛每走一步就要踩碎几条流言蜚语。
她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路上路人纷纷侧目,不少人还赶紧装作专注地掰玉米、喂鸡、缝衣服,实际上余光却全都黏在她身上。
“她真的要去找卢梅尔的儿子了呢……”有个洗衣的妇人低声嘀咕。
“哎呀,少女情怀总是难掩啊……”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婶子接话,笑容暧昧。
“我听说他们昨天在井边……你知道的……”再远一点的篱笆后,还有人比了个神秘的手势。
贞听得耳根直发烫,脑子里已经不是羞耻,而是想直接自爆。
“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社死的一天……我,一个来自21世纪的铁骨铮铮男子汉,居然要被一群中世纪大婶围观八卦,还八卦得如此毫无底线?!”
“早知道就别在井边多讲那几句话……更不该放他帮我提水……这破时代根本不配拥有绅士。”
她咬牙切齿地自我反省,步伐却丝毫不减,怒气值已经拉满,随时准备开喷。
抵达铁匠铺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口“假装”锤铁的让·卢梅尔。
他身穿灰布短衣,袖口挽到手肘,手里握着锤子,却根本没砸在铁上,而是敲在一块早就冷却的铜片上,像是故意摆拍。他还一边哼着小曲,笑容灿烂得仿佛天上下糖。
贞深吸一口气,站定:“让。”
“哟,贞!”让抬头,一脸“果然你会来找我”的自信,“难道是听到传言后,忍不住来见我了吗?”
贞双手环胸,脸色冷得像刚从地窖里搬出来的腌肉:“你是不是脑袋被铁砧砸坏了?这种无聊的传言你不去澄清,居然还挺享受的是吧?”
让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略显无辜的笑容,挠着后脑勺:“呃……难道不是女生都很喜欢这种浪漫的流言吗?我以为你……可能也觉得不错?”
“可以你个头!”贞忍不住爆粗口,几乎翻出两个白眼,“我现在可是被村里的八卦婆婆们烦到快炸了,你居然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
让的笑容逐渐消退,脸色有点局促:“我……我只是觉得……这样大家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嘛。”
贞愣了一下。
她原本已经准备好一整套批判发言:什么“你以为这是童话故事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我作为穿越者维持的低调生活平衡”……结果却被这句话卡了壳。
“你说……是为了保护我?”
“我听说村里有些男孩说话越来越放肆……你一个人在井边,毕竟是女孩子。”让低声说,“我就想……如果他们以为我们两个很亲近,可能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贞脑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画面——上次在井边,一个陌生男孩假装不小心撞了她水桶,还借机想搭话;再往前几天,有个醉汉在村道上对她吹口哨;而这些时候,让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然后用笑话或沉默解决掉所有骚扰。
她原本已经浮现的怒火,被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替代。
“这该死的……是暖男剧本?”她在心中咆哮,“等等!我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被这种中世纪直男保护……这是哪门子反穿越设定?”
但她知道,让并不是坏人,甚至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追求者”,他只是以一种朴素又笨拙的方式,尽自己所能为她做些事。
她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语气软了一些:“下次别再搞这种乌龙了,我不喜欢被人当成话题中心。”
“知道了。”让垂头丧气地答道,像只被训斥的小狗,“我以后一定谨慎。”
贞看他那副失落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但还没等她开口打圆场,让又低声补了一句:“不过……贞,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是认真的。”
空气一瞬间凝固。
贞脚下一顿,整个人像被冻在原地。她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耳朵都快烧起来。
“你这家伙……你是来道歉,还是来逼死我的?!”
她连头都不敢回,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别再说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飞快,几乎像逃命。
让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贞……”
他并不知道,眼前那个倔强可爱的少女,其实早就不是过去的贞德。
她的身体是少女没错,可灵魂,却是来自21世纪、连《恋爱宝典》都不愿意看的理工直男大学生。
而贞,在快步离开铁匠铺的路上,一边暗自咒骂让·卢梅尔的“直球式情感轰炸”,一边试图让自己不要再脸红。
“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穿越来太闲了,所以要特意派这种剧情来折磨我啊?!”
她气喘吁吁地绕过拐角,准备走回家,脑袋却还一团乱。
“这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跟兄弟们开玩笑说‘这女的告白我了’,现在换我变成了‘被告白的女’……我到底是招了哪门子的业障?!”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天空。
今天的天有些灰,远方的云堆积如山,像是预示着风暴将至。
贞皱了皱眉,感到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不安。
“这村子……不会一直这么无聊下去的。”
她低声自语。
她不知道,这将是她“平静生活”的最后幾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