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风从树林里钻出来,掠过村庄,带着几分燥热后的凉意,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自从难民进村、强盗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种说不清的压抑里。每户人家都早早上了门栓,生怕夜里会有陌生人闯入。
贞此刻坐在床边,披着外衣,手里捧着一盏油灯,怔怔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伊莲早已回家,露西也在床的一角蜷缩着睡着了,细小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打在她的神经上。
“我到底是来体验异世界冒险的,还是来当个民间调解员兼临时孤儿收容所的负责人啊?”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她其实很累,但始终没有睡意。从昨天起,她的预感就愈发强烈——某些危险,已经在逼近边界。而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沉静。
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第一时间把油灯放到一旁,小心地靠近门口。
“是谁?”她压低声音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马塞尔神父。请问方便进来聊聊吗?”
贞一愣。神父?这大半夜的,他来找她干什么?
她犹豫了一瞬,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露西,确认她没有被惊醒,才轻轻开门。
夜风夹着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神父站在门前,披着一件灰色长袍,手里提着一盏铁灯笼,烛火在他眼中投出奇异的光影。
“打扰了。”他轻声说。
贞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屋。神父步履从容,却不像平时那样客套。他的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露西身上,那眼神里有一丝怜悯,也有一丝探查。
贞把门关好,回头望着他:“神父,您深夜来访,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一些……疑问,想与你谈谈。”他语气柔和,却带着意味深长的分量。
贞的神经立刻绷紧。她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注意你很久了。”神父开门见山地说。
贞脑袋里立刻警铃大作,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你注意我很久了?什么意思?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你能看出我其实是个男的?”
她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脸色变绿,表面上仍旧维持着礼貌微笑:“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神父轻轻摇头:“不是错,只是……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贞的心微微一沉。她很清楚“以前的贞德”是个怎样的孩子,而她这个灵魂完全不一样的人,伪装得再像,也终究无法做到毫无破绽。
“您是说……我失忆之后的变化?”她试探地反问。
神父注视着她,缓缓点头:“一开始我以为是高烧导致的记忆混乱,但最近我发现,你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你看待事物的方式,与村中任何人都不同。你对难民的态度,对局势的敏锐,还有——”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你对人心的观察。”
贞强撑着镇定,心里却早已在嚎叫:“完了完了完了!这神父是福尔摩斯转世吗?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说『你其实是被附身了』或者『我要为你驱魔』了?”
“我只是……只是尽力去思考每一件事的后果而已。”她干巴巴地答道。
神父没有追问,而是微微一笑:“你现在不愿说也无妨。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是被上天选中的人,还是……只是偶然改变的孩子,我都不会站在你的敌人那一边。”
贞猛地抬头,看着他。
神父的目光平和而坚定:“村子接下来会面临许多考验,而你……已经开始做出选择了。你不是旁观者了,贞。”
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中闪过那晚抱着露西的画面,闪过她站在村口、面对难民的场景。
她低声问:“您……相信我吗?”
“我不确定。”神父答得很诚实,“但我愿意给予你信任。前提是,你也要对这个村子,承担起一份责任。”
沉默蔓延在屋内。
良久,贞终于点了点头:“我会试试。”
“那就够了。”神父站起身,微笑着向她点头,“晚安,贞。”
“……晚安。”
等门再次关上,屋内只剩贞一个人,她看了看沉睡的露西,又看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夜色。
“试探……果然是试探。”她喃喃自语,“所以我得出什么结论?我以后每天都要警惕会不会被烧死吗?”
她抱着双膝坐回床上,叹了口气:“这年头,当穿越者也太难了。”
可无论多难,她都隐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