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红光将天空中撕裂出锯齿状的裂口,时空魔女克诺诺斯跪在摇摇欲坠的高塔顶端,银色的发丝缠绕着金色的血线在风中狂舞。
“很快就会结束了.....“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道横亘万里,好似撕裂眼睑一般的伤口,那是时空的裂隙,此刻正有无数的时空乱流从裂隙中倾泻而出,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脚下的大地正在崩坏,城市在金色的神罚中化作废墟,仅存的人类在狂暴失控的时空乱流中尽数化作灰烬,曾经炽热的繁荣已被冰冷的破败取代,如同逐渐暗淡的灯火,那此起彼伏的尖叫被拉扯成诡异的蜂鸣,象征着人类这一族群最后的那一声悲鸣。
熔岩从地脉深处喷涌,灼热气流裹挟着蛋白质焦糊的腥甜,克诺诺斯能感受到力量在血管中沸腾,每一声垂死的哀嚎都在滋养她的魔力,人类灭绝的绝望正在她的体内凝结为弑神的子弹。
“灭绝——!!”
魔女的嘶吼与血色长枪同时撕裂苍穹,凝聚着所有魔力的枪尖穿透云层,在神明胸膛绽开出一朵猩红的花。在枪尖刺穿神核的这一刻,重叠的时空在克诺诺斯面前如画卷般展开,她看见无数平行时空中的自己正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然而云端传来讥诮的笑声,黄金神血如晨星坠落,时空裂隙却仍在扩张。
金色的神明坐在云端上冷笑,黑色的魔女跪在废墟下悲鸣。
“为什么…怎么会杀不死祂…”
克诺诺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她颤抖地抬起手,指尖中凝聚出一团微弱的时间之力,想要尝试修复空中的时空裂缝,只可惜刚刚的那一击几乎已经抽空了她的魔力。
“为什么就算人类灭绝了,获得的力量也依旧无法杀死祂……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呻吟传入她的耳中,克诺诺斯艰难地站起身,循着声音走去。在倒塌的废墟下,一个少年被压在碎石瓦砾之间。他的腹部被一根锋利的木棍贯穿,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但奇迹般地,他还活着。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苍白的脸上沾满灰尘和血迹。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胸口仍在微弱地起伏,但显然已经撑不了太久。
“原来是因为你……”
克诺诺斯跪在少年的身边,颤抖的手抚摸轻轻着他的脸颊,双眼空洞无神,是了,还有最后的人类,只要最后的呼吸停止,我就还有机会……
魔女的力量因人类的存在而衰弱,自然也会因人类的灭亡而强大。
颤抖的双手触碰到了少年胸口处被鲜血浸染的木棍。
只要…拔出来,或者刺下去,给他一个痛快就行……
“为…什么……”少年艰难地开口,“克诺诺斯……大人……”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那双泛着血丝的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着克诺诺斯如今狼狈的模样。
“啊……啊……啊!!!”
克诺诺斯凝视着少年的双眼尖叫着后退,她在那双逐渐失去生机的眼眸中看见了无比熟悉的东西,那是燃烧的恨意,扭曲的爱意,还有对生命的渴求,就像是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
“我都做了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泪水从克诺诺斯的眼角滑落,一瞬间的清明驱散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执着,懊悔带来潮水般的悲伤感让克诺诺斯几近崩溃,“都是我的错……”
天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时间裂隙再一次扩大,更多的乱流倾泄而下,克诺诺斯意识到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没救了。
“最起码……让我救下他!”
指甲扣进泥土,时空魔法化作淡蓝色的波纹瞬间扩散至整个世界。
岩浆停止了流动,凝固在半空中的火红液体像是一副立体的油画;倒塌的大楼停止了倾斜,甚至就连那道作为“时间”本身的裂隙都停止了扩张。
没有了地震的轰鸣,没有了火山喷涌的咆哮,整个世界安静的让人感到恐惧,仿佛陷入了一场如梦般的幻觉。
克诺诺斯狼狈地趴在泥土中喘息着,同样的境遇让她想起了三百年前绑在火刑架上被烧死的妹妹,当时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了可以让整个世界暂停十秒钟的时空魔女。
除了整个世界,这十秒钟还包裹着一个濒死的少年,而这一次,十秒钟救下的不再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克诺诺斯爬向那个被压在废墟之下的身影,每挪动一寸就有新的裂纹在她瓷白的肌肤上蔓延开来,“你愿意…成为我的容器吗?”她无视疼痛,轻声问道,“这样你就可以活下去。”
被时空魔力凝固的濒死少年无力说话,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依旧死死地盯着克诺诺斯,喉管中翻滚的血沫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哑声。
无视少年复杂的目光,克诺诺斯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她闭上眼睛,口中开始吟唱晦涩难懂的古老咒语。
空灵的歌声代表着禁忌的魔法,以施术者的自由与灵魂作为代价,打开通往未来时空的道路。克诺诺斯的身体开始发光,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极速流失,但她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活下去…”克诺诺斯轻声说道,“带着这个世界人类的希望和我的力量,活下去……”
耀眼的白色光芒将两人包裹,克诺诺斯的身体开始变的透明,最后一刻,她将自己的一块碎片注入了少年的体内,余下的身体则化作光点将少年包裹,这是她最后所能做的救赎。
当光芒散去之际,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克诺诺斯跪在原地,透明的身体逐渐化为光点,她抬头看向天空,时间裂隙几乎已经吞没了整个天空。
“希望…两千年之后的未来……会是一个更好的时代……”
克诺诺斯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身体彻底化为无数的光点,与肆虐的时空乱流融为一体。
两千年之后的未来,一名少年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