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快救火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撕破夜晚的宁静。
刹那间,整条街道沸腾起来,杂乱的脚步声与惊恐的呼喊交织成一片。
熊熊烈火已经吞噬了大半个酒馆,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质结构,发出骇人的爆裂声。
罗尔双目通红,发了疯似的冲向火海,却被邻居们死死按在地面上。
“你疯了!”满脸烟灰的面包店老板怒吼道,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你这样进去就是白白送死!”
“我的孩子...还有父亲...还在里面...”被拖走的罗尔声音支离破碎,指甲在泥土中犁出十道血痕。
酒馆仓库里储存着几十桶高浓度酒成了最好的助燃剂,火势瞬间暴涨。
救火的居民们纷纷扔下水桶后退,有人尖叫道:“快去找魔法师!这火普通人灭不了了!”
罗尔挣扎着,绝望的看向酒馆二楼老爹和孩子的方向。
“我去,你待在这里。”阿德曼的手用力按在罗尔肩上,才让罗尔稍微冷静下来。
阿德曼在酒醒后想继续找罗尔谈话,结果返回时发现了大火。
可为时已晚,冲进火里,阿德曼只来得及救出在一楼,且距离门口最近,被烟熏到昏迷的罗尔。
阿德曼利落的卸下铠甲,用水将自己打湿。
“有我们骑士在,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战技——铜墙铁壁。”
阿德曼调用魔力后,发动战技,在身体表面生成一层屏障。
最后看了眼挚友,阿德曼转身冲入火海。
罗尔跪在灼热的地面上,十指紧扣。
这个从不信神的冒险者,此刻却像个最虔诚的信徒,颤抖的嘴唇不断重复着祈祷词。
时间好像才过去一秒,又好像过了很久。
“砰——”
二楼窗户突然爆裂,一个燃烧的人影抱着什么从高空坠落。
“水,水,快拿水来。”
居民们手忙脚乱地将水泼向阿德曼,忍着高温,将他拖到安全地带。
阿德曼却浑然不顾自己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左脸,用仅剩的右眼紧盯着罗尔。
松开怀里用被子层层包裹的孩子,阿德曼咧开干裂的嘴唇笑着“救下来了...我救下来了……”
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众人,仿佛被救的是他自己一样。
罗尔颤抖着接过孩子,不断的感谢着,阿德曼看着罗尔脸上久违的笑容,下定了决心,转身准备再次进入火海。
然而刚冲进去,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掀飞出去,重重摔在石板路上。
当骑士团前来救援的时候,滔天的火焰根本无法控制,只能隔离,最大程度减小受灾区域,直到将一切燃烧殆尽后才停下。
清晨,当罗尔恍惚地走出骑士团大门,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这一定是场噩梦。
没错,这是梦……这只是梦……
只要醒来,就会听见父亲嚷嚷着要酒喝;只要回家,推开门女儿就会嬉闹着扑进怀里;只要站那,还能和挚友继续谈论未来……
骑士团根据现场调查以及人证,确认了是罗尔睡着时,未熄灭的蜡烛引燃酒液,导致火灾。
将此次事件定为意外处理,就将罗尔放了出来。
罗尔坐在酒馆废墟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邻居们轮流上前安慰,但罗尔却像失去灵魂的尸体般毫无反应,只有灰白的发丝在风中摇晃。
曾经承载着父亲和妻子梦想的酒馆,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于此同时,阿德曼在病房里从昏迷中惊醒,第一句话就是打听他救下的那个孩子。
“孩子呢?那个孩子呢?我救得孩子呢……”
阿德曼挣扎着起身抓住同僚的衣领,缠满绷带的躯体渗出鲜血。
同伴别过脸,支支吾吾回答:“吸入太多烟尘...堵塞呼吸...在被救出前就...”
阿德曼表情瞬间凝固,满脸不敢相信,干裂的嘴唇机械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浑身脱力跪倒在地,“对不起...对不起...本来能救你的......”
阿德曼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本来该先救你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在大火中,阿德曼冲到二楼,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老爷子,就在上前时,他又看到了孩子,犹豫后,阿德曼决定抱起孩子。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罗尔开始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青湖边。
银白的月光在湖面碎成千万片,就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就是在这湖畔,和妻子第一次见面,也只有这里才能让罗尔的内心彻底平静下来。
现在罗尔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无法原谅自己,明明是因为自己的错才导致亲人的离去。
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偏要让自己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
无法原谅自己,只有死才能让彻底结束身上所有的罪孽。
为什么死的不能是自己呢?
如果可以,罗尔情愿用自己的死来换回他们的生命。
“我来陪你们了。” 罗尔向前,湖水漫过小腿。
“那个……这里晚上很冷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让罗尔猛地回头,月光下站着一个犬人小女孩,乱蓬蓬的黄色毛发打结发硬耷拉在脑袋上,光着的小脚沾满泥巴,踩在草地上。
她破旧的衣服散发着异味,但那双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记忆中的女儿与眼前的身影重叠,罗尔的泪水突然决堤。
小女孩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怯生生的上前想安慰这个哭泣的人。
“走开...”罗尔突然暴躁地抓起石子,恐吓着扔向女孩,“别管我!”
小女孩吓得浑身一颤,仍不肯离去。
“但是你很难过。”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轻的不像现实中的人一样,但罗尔却清晰的听到了。
“那也与你无关。”
罗尔不想让这个孩子看到自己死去的画面,恐怕会给她留下一生的阴影,那样自己的罪孽就更加不可饶恕,故意打偏一样向小女孩脚边投去。
小女孩吓得躲到树后,却又偷偷探出半个脑袋。
罗尔无奈返回岸边,抱膝坐在草地上等待小女孩离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饥饿感这时才迟钝地袭来,胃部传来抗议的声响。
悉索声从身后传来,罗尔转头,看见地上多了半块面包,还有几颗野果。
树后闪过一抹黄色身影,露出的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盛满担忧。
两人一直僵持到太阳升起,罗尔望着平静的湖面,好像明白了什么。
“过来吧。”罗尔终于妥协,向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女孩怯生生地靠近,却相隔一段距离坐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去。”罗尔用手推了推她。
“我没有家,他们都死了...”听到小女孩回答,罗尔沉默了。
小女孩的话让罗尔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和自己一样啊。
“那你平时怎么活。”
“面包店的大叔经常给我食物。”小女孩露出笑脸回答。
看着小女孩,罗尔有些忐忑的开口。
“不嫌弃的话...要不...以后我来当你的家人?”
“好啊。”
小女孩脏兮兮的脸上绽放出朝阳般的笑容,让罗尔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天色已白,罗尔带着小女孩回到镇里。
“罗尔罗尔,快点,快点。”
小女孩转身催促着罗尔,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暖。
罗尔拿着小镇居民筹集的钱,买着物资,开始重建酒馆。
只是每次看望阿德曼的时候,他好像都在刻意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