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拷问室里,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汗水的酸臭和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唯一的光源是侧边墙壁凹槽里一支摇曳欲熄的火把,微弱跳动的火焰将被挂在中间的男性影子投在对面深色污渍遍布的石墙上
男子被粗重的铁链悬吊在石室中央,手腕早已被镣铐磨得皮开肉绽,暗红色的血痂和新渗出的血混杂在一起,黏糊糊地沾满了冰冷的金属。
他的头无力地垂下,凌乱的银发被汗水和血液浸透变得黑乎乎,而原本应该清秀的脸庞此刻肿涨不堪,嘴角破裂,赤裸的胸膛上布满青紫淤伤和纵横交错的鞭痕。
地面积着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扩大。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这个阳痿的……畜生……真是没用…”
扛过了种种折磨后,男子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后,发出沙哑而得意的嘲笑,但很快被地牢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淹没。
一名骑士进来,铠甲随着骑士的步伐发出咔咔的撞击声。
走到男子面前,粗鲁地捏起他的下巴,仰头看向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啧,命还挺硬。”
骑士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佩服还是失望。
接着,骑士利落地解开了沉重的镣铐,失去了链条的支撑,悬吊的男子直接摔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骑士似乎嫌麻烦,啧了一声,弯腰像是扛一袋谷物般,轻而易举地将男子软瘫的身体甩到自己肩头上。
骑士扛着他,穿过阴暗的走廊,男子垂下的头和手臂随着骑士的步伐无力地晃动着。
走出监狱大门,骑士甚至连腰都懒得弯,只是肩膀猛地向前一顶。
男子的身体被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街道上,路过的村民像躲避灾厄般跳开。
“下次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骑士丢下一句话,转身哐当一声关上铁门。
模糊的视线中,男子看到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扑了过来。
“杰帕德?!”
父亲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那双常年因劳作而粗糙开裂,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颊。
“哥哥。”
妹妹跪在他的身边,用黑色的衣服盖住杰帕德的身体。
杰帕德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想安慰他们自己没事,但嘴角刚一牵动,撕裂的伤口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穿上衣服的杰帕德被父亲抗回家后,趴在硬板床上,心中燃烧着对村长的刻骨怨恨。仅仅是骂村长一句,不知道被谁听到了,自己就被打成这样。
幸好身为冒险者的杰帕德身体素质卓越,再加上天赋异禀,十六岁就有二十级,凭借魔力硬抗了下来,否则真会被活活打死。
喝完妹妹端来的药,杰帕德保持这个姿势一直趴到下午,才被门外的喧嚣吵醒。
“中心城市诺海城从上到下,一万多名腐败贵族、贪污官员和滥用职权的骑士全部被处死。而且,帝国大将军将在五天后巡视这个村子。”
这个消息让村民短暂的激烈讨论后,村子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自从罗拉法兹帝国的新皇帝上台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大肆清理旧贵族,将贵族的领地和军队全部收回到自己手里,而敢反抗的贵族由大将军全权处理。
杰帕德咧嘴笑了起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没想到,终于轮到自己村子了,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
一个小小的村长之所以敢作恶多端,欺压百姓,就是因为他上面有贵族庇佑。
可这位大将军,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被授予生杀大权,而且他的父亲,是被称为”帝国之盾”的那位可怕的存在,说不定这次和以往不同,真的能解救他们。
可想到自己又没有村长作恶的证据,而那些长期被村长压迫的村民,也未必站在他这一边,让杰帕德陷入苦恼。
夜幕降临后, 杰帕德家的木门被敲响。
“开门。”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杰帕德认出来这就是下令将他往死里打的村长的声音。
害怕再对自己的家人下手,杰帕德挣扎着站起来,从箱子里翻出可以录像的魔导具,这是杰帕德打赢冒险者赢来的。
用魔力激活后,对着门口。
父亲站在两人面前,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身材肥胖,个子不高,衣着华丽的村长,身后带着两个骑士。
此时,村长脸上也不再是那种暴戾的狞笑,而是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甚至有些扭曲的讨好笑容。
他们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仿佛踏入这间破屋都会玷污他的靴子。
村长的目光扫过杰帕德脸上的伤口,父亲依旧缠着夹板的伤腿,最后落在惊恐地缩在身后的莉娜身上。
“咳。”
村长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铜币,不由分说地塞进杰帕德父亲那双因恐惧和无措而颤抖的手中。
“白天呢…是场误会。”
村长的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丝毫歉意,更像是在背诵,
“骑士们下手没个轻重,这些,拿去治伤,买点好的。”
说着让骑士假模假样的向杰帕德道歉,又拿出一袋金币塞在父亲手里,压低声音。
“你们也知道了,大将军要来咱们村子视察,这可是全村的荣耀,若是被问起来家庭条件,把金币拿出来让大将军看一下。”
父亲握着那袋仿佛烫手的金币,知道这是用来应付检查的,嘴唇哆嗦着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拒绝。
看向杰帕德,村长眼里充满了厌恶,伸手啪啪的打着杰帕德的脸。
“管好你的嘴巴,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是明白人,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再被…”
村长的视线再次意有所指地瞥向瑟瑟发抖的妹妹。
“把嘴闭上,对大家都好。要是你继续不懂事,乱说话…呵,别忘了,大将军总是会走的。到时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杰帕德很明白村长的意思。
说完,村长像是完成了一件肮脏但必要的工作,整了整衣襟,转身便要走。
“对了,我的金币可不是谁都能花的,到时候要还我,一分不少。”
杰帕德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伤口带来的剧痛却远不及心中的屈辱和愤怒。
他看着父亲手中那袋金币,看着妹妹苍白恐惧的小脸,一股几乎要炸裂开的愤怒堵在胸口。
但他什么也做不到,收回魔导具揣进怀里,只凭这个也治不了村长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