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天空只有一轮血月高悬,照的地上一切仿佛涂上一层鲜血。荒芜的土地上毫无生气,只有一颗枯树上的一群蝙蝠倒挂着,被人惊扰后化为黑色的旋风在枯树上空飞舞。
我看见小路尽头有一座阴森的哥特式城堡,其上空还有成群的蝙蝠来回飞翔。
「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耳边忽然响起莉亚娜的声音,我转头查看四周,却只有我一个人。
「你在哪呢?」
「我没跟着你来,我只是在和你对话。你已经到了吗?」
「那个黑色的城堡就是唐尔纳茨吗?」
「没错。」
我向城堡进发的途中说道:「这里看起来好怪异。」
「这里是脱离于现实的世界,是古老而又强大的吸血鬼的栖身之所。」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的家族是猎魔人世家,先祖曾是跟随勇者讨伐魔王的猎魔人,和魔王作战的时候击败过他手下的一个高等吸血鬼,并从他手里获得了一些高等吸血鬼的藏身地。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家族吧?范·索恩霍克。你肯定听说过莱因哈特·范·索恩霍克吧?」
听着莉亚娜滔滔不绝的介绍,我忍不住扶额。这些历史我还没从未深入了解过。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名传天下的勇者小队都有谁吧?」莉亚娜仿佛察觉到了我沉默的含义,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只知道勇者芬恩。」毕竟他的雕像就立在瓦尼尔堡中心,不看见都难。
「……听好喽,勇者芬恩·纳赫迪加尔,魔法师爱丽丝·吕米埃,矮人索莱特·钢斧,精灵卡佩特,蜥蜴人齐吱嘎啦,还有猎魔人莱因哈特·范·索恩霍克!」
「额…就算你这么说,我短时间内也记不住啊……」
「……」
「额……莉亚娜?」耳边长时间的沉默让我试着询问着。
「笨蛋!」
莉亚娜的大叫忽地在耳边响起,这么生气吗。
🐾
城堡暗红色的石墙上覆盖着枯萎的爬山虎,高耸的尖塔上蹲坐着恶魔石像,狭长的彩绘玻璃上纹着荆棘图案,月光透过玻璃,将歪歪斜斜的图案映在碎裂的墓碑之上,一只离群乌鸦的悲鸣更显诡异。
「我到唐尔纳茨门口了。」我望着面前高大的吊桥,悄声向莉亚娜说道 。
「好,让我想想该怎么让你进去…嗯……」
「您好,先生!有您的快递!」
「喂!你是笨蛋吗!这怎么可能有用……」
「嘎吱——」随着铁链发出摩擦的声音,吊桥缓缓下放,到达了地面。
「……」耳边再次沉默起来。
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
石制的喷泉喷用着献血,广阔的大厅却稀稀疏疏的亮着几根昏暗的蜡烛,衬的古堡更加诡异。
「您好,神秘的邮递员。」一个穿着黑袍的红发男子向我鞠躬致敬。他惨白的皮肤和血红的眼瞳简直和邮寄的女人如出一辙,不过女人没有他这么明显的尖锐虎牙。「请问您的快递是给谁的呢?」
我连忙从邮包里翻找出女人当时留下的纸条。「额……我找拉图尔·德·蒙特福特先生。」
「哦,原来你是要找高贵的唐尔纳茨之主,高等吸血鬼,魔王军总管,智慧的拉图尔·德·蒙特福特先生啊!」男子双手合十,一副十分崇拜的样子。「你是哪个邮局的呢?」
「额,我是黑猫邮局的……」
「啊,黑猫邮局啊!以前来过一次呢。」
嗯?以前来过吗?
「那么,请问您的包裹里是什么呢?」
「额……我不知道,但是一定要拉图尔先生本人查收。」我不由得身体后倾回应道。
「很好很好,我很喜欢您这样有原则的人。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跟我来见拉图尔·德·蒙特福特大人吧,毕竟除了他自己,还没什么人能伤的了他。」
「包括先祖吗?」莉亚娜的声音在耳畔回想,而我只是讪讪笑着没有转达,赶紧把东西送完回去吧,这里的吸血鬼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奇怪的腔调,听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随着男人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七拐八拐。眼前的空间逐渐宽阔起来,男人立在一扇门旁,恭敬的弯腰推开房门,一条地毯连接着房门和一个骷髅头组成的王座,鲜红的地毯两侧站立着浑身着甲的士兵。士兵整齐划一的拿起号角,吹奏着激昂的音乐,一个稀疏白发的老人穿着暗红色和金色的华丽服饰,佝偻着身躯缓步走向王座。待他坐下那一刻,谁也无法将他和强大的吸血鬼联系在一起。
「大人,您还没喝血,要不要先给你拿了再……」
男人行过礼后询问着,可话还没说完,拉图尔就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接着男人再次行礼后离开房间并带上木门。
我学着男人行礼的样子微微鞠躬。「拉图尔先生,这是您的包裹,请在单上签字。」
我将木箱和一个签收单拿在手上,递给拉图尔。在我带着的时候木箱还会发出微弱的起搏声,但不知为何来到唐尔纳茨后木箱就再也没有动静。不过当拉图尔拿过木箱,用小拇指长长的指甲沾着墨水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即使邮件破损也和我没关系啦。
好了,现在该考虑的就是怎么走了……
「围住他,别让他走!」拉图尔的眼神突然锋利起来,阴沉地盯着我。而两列的士兵拿起长戟将我包围。
「发生什么事了?」莉亚娜惊慌地说着,她也察觉到事情不对。
拉图尔舔了舔嘴唇,像是调戏濒死的猎物一般诡异的微笑。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
二百年前魔王入侵,虽然被击败,但是大量魔物潜藏在帝国各地。
十年前,阿肯莱德附近,一只魔物军队结合起来向阿肯莱德进军。而伯爵艾琳诺面对着向领地进发的魔物大军,向吸血鬼拉图尔请求力量,拉图尔用自己的血肉培育了新的心脏来代替她的心脏,将艾琳诺变成吸血鬼。而魔物大军感受到吸血鬼恐怖的威压,最终选择绕道阿肯莱德。
🐾
「这些年来我都只是要求艾琳诺上供金钱美酒。而直到上个周……」拉图尔苍白而细长的手抚摸着木箱上的徽章。「我要她献祭活人人心。用秘术保存心脏,才能让我享受到最佳的美味……」
怪不得木箱里有起搏声,原来那里面的心脏被法术保存了!但是这种情况让我怎么走啊!
拉图尔突然竖起一根手指,闭目吸气,说道:「我闻见,你的血液里有恐惧的味道……请安心,你是不可能离开的……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的,但你永远不可能离开!」
「怎么可能安心啊!」我用尽浑身力气向后跳出包围圈,撞开木门夺路而逃。
「抓住他!我好久没尝过亚人的血了!」
🐾
「喂,刚刚……」
「我都通过你的眼看到了!」
我在城堡的走廊里逃窜着,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前方的拐角突然越出一个拿着利剑的骷髅,来不及停下的我干脆加速,面对挥来的利刃我紧急滑铲,并用短剑砍断了骷髅的双脚,骷髅摔倒在地上摔成几段。
「我现在该往哪跑?」我大声地向莉亚娜询问着,并把一旁的棺材拉倒挡住后面的追兵。
「我不知道啊!这个地方我也从来没来过啊!」
身后追兵盔甲的碰撞声逐渐减小,我看准时机在一个拐角处推开一扇房门并赶紧进入,用身体抵住房门。听着门外追兵的声音跑过,我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回总算是安全了……」
「并非如此。」
「?!」
在幽黑的房间深处传来回答声,随着一声响指,房间两侧的蜡烛以此亮了起来,燃起蓝色的鬼火,照亮了房间的布局:一排排的书架规整的排列成行列。
「吾已在此处等待你很久了。」
带路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根本无法辨别声音的来源。我急忙靠着一个书架,左右张望着。
「想藏起来吗?无所谓,吾能闻见……你身上血液的香味……」
声音忽地从左边响起,我抽剑砍去却挥空了。
「你这个家伙,敢不敢不用魔法,现身出来打一架?」我紧张的握着短剑,手汗让握把都变的黏腻,努力地控制呼吸,不敢错过身边的一定点动静。
「能否给吾一个理由呢?」
「怎么,吸血鬼怕了我这个邮差吗?拉图尔的手下也不过如此吗?」为了拉进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我故意用拉图尔激怒男人。
「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书架颤抖着下陷变成平整的地板,房间瞬间开阔起来,窗外无数的蝙蝠飞入房间,如旋风一般向一点集结,待蝙蝠重新向窗外散去,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背对着我,当他转过身来,我认出他就是之前带路的那人。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拉图尔大人的血仆,唐尔纳茨旅馆的管家,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就像兔子不会知道是哪个老鹰抓的它。」管家像之前一样行礼。「我遵从拉图尔大人的命令,来带阁下回去,希望您能配合,避免徒劳的挣扎。」
我攥紧短剑死死地盯着他,握把已经在掌中留下深深的刻痕。和食人妖的刀风仍萦绕耳边,此刻却与强大的吸血鬼对阵。
「果然如此么,不过也好。」管家从腰间拔出刺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发梢银丝与剑锋缠绕,恍若死神之舞。左手叉腰,右手持剑,剑锋直指着我。
我只感受到一阵风的吹动,右侧突然发出光亮,我下意识地格挡住他的攻击,而力度之大让我趔趄两步。
好快!我只看到了残影。
而攻击并未结束,接着银光在左右不断闪亮,我只能看看抵挡 而在我中路露出空挡之际,我只感受到胸部一阵剧痛。我忙向后跃出一步,发现胸膛已经出现一道伤痕。
而管家痴迷地盯着剑上的鲜血,用舌头沿着剑身舔舐着。「拉图尔大人说的不错,你的血里有恐惧的味道。」
「怎么办啊莉亚娜!」我根本就打不过管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莉亚娜。让堪堪打赢食人妖的新手直接对阵吸血鬼还是太难了吧!
「听好了!我会告诉你如何出招,听我指挥!」
「诶,你还会剑法?」
「现在不是怀疑我的时候笨蛋!」莉亚娜焦急地说道。「起势,双手握剑,剑尖指向咽喉!」
我跨开步伐稳住下身,让剑在中路起势。我再一次感受到空气中的气流涌动,银光在左侧刺来。
「右闪!格挡!上挑!」
短剑与刺剑在空中相撞,发出金属的振鸣,接着右脚向前迈进,剑尖机械地追寻着莉亚娜的指令,直挑敌人面门。
管家侧头闪避并向后拉开距离,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从邮包里掏出绷带缠住伤口,而管家却没有进攻,仿佛手机胜券在握的胜利者在享受他的狩猎,吸血鬼看谁都像是猎物吗?
而我再次起势时,剑影闪动,虽然我听从莉亚娜的指令左挡右防,但刺剑的速度还是太快了,没战一会我已伤痕累累。
短剑挡住刺剑的下劈,却顺势向下朝腹部刺去,用短剑堪堪防开这致命一击,腰间却被划伤。
「不行啊……反应还是差一步啊……」我弯腰拄着短剑,尽力不让伤口崩开。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莉亚娜焦急的说着,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破局之法。
鲜血从伤口处滴落,头脑开始昏沉起来,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可悲啊,为了攒这一点克朗,终于要把命搭这了吗,看来终究是回不去了……
模糊的眼里,突然开始走马灯起来,过往的每一刻美好尽皆出现在眼前,耳边仿佛幻听起了妹妹的呼喊……不行啊,我还不能倒下啊,我还要回家啊!
强行用剑撑起了早已发软的双腿,擦去模糊了双眼的血,对莉亚娜说道。
「我说……我可以完全相信你吗?」
「诶?你在说什么呢?」莉亚娜被我突然的提问弄蒙,疑惑的说道。
「接下来我将放弃一切本能反应,将所有生存希望交给你的命令……」
「……我明白了,毕竟你也帮了我的忙,让帮了我的人死去我也会很苦恼啊。」短暂的沉默后是果断的回答,真是让人安心啊。
「起势!」
我持剑向上,对准管家咽喉。
银光袭来,我不做任何反应,只是等待着耳边的命令。
🐾
「右闪!格挡!」
金属碰撞的脆响与风声重叠,我甚至能数清管家剑锋划过耳际的次数。当剑刃第四次从右劈向我时,莉亚娜突然喊出:
「向右直劈!」
短剑顺着刺剑的剑身向右挥去,管家只得侧身躲闪。
「横扫!」
短剑向管家躲闪的方向斩去,管家在下蹲躲避的同时收回刺剑准备刺入我的下路。而这时莉亚娜的指令再次在耳边回响。「下劈!」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管家只得防守,而这时我趁势向前踢去让管家重心不稳,而短剑突破刺剑的防御在管家的左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死神的镰刀之下,只有不惧生死的人才配说出「不是今天」!
管家难以置信的呆愣在原地,他的手颤抖着沾了沾伤口,而当他看到手上的黑色血液时连嘴唇都在发抖。
「你……可以去死了!」管家的身躯渐渐飞离地面,黯黑的翅膀在他身后逐渐显现。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成为拉图尔大人的血仆,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直接接受拉图尔大人的血肉成为高等吸血鬼,而我不能?明明我已经将生死与拉图尔大人联系在一起了!」房间内的环境开始抽象起来,两侧的烛火都疯狂的摇曳着让室内忽明忽暗,管家的眼睛被疯狂的血红填满……
喂喂,玩不起了是吧?!明明说好了不用魔法的啊!而且不要把对艾琳诺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啊!
突然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他周边的一切顿时消失,摔在地上。他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拉图尔在的方向,接着倒在地上,眼睛睁大,再也没有动过。
「喂,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愣着了,快去看看拉图尔!」
我握着短剑,拖着受伤的残躯一瘸一拐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而骷髅和盔甲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上了无生机。
我推开房门,看见拉图尔大大的张着嘴巴,望着天花板,苍白的皮肤满是衰老的皱纹,胸膛空了一个大洞。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强大的吸血鬼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领地。
「……艾琳诺伯爵的心脏来源于拉图尔,所以艾琳诺可以把心脏取出并施加决死咒,一旦箱子打开,它就会回到它原先的地方……并爆裂。拉图尔这家伙太相信自己能控制艾琳诺了,他没想到艾琳诺会舍弃性命和他自爆。」
「有什么办法能救她吗?」
「诶?」
「什么办法都可以!」
因为她还差我三袋克朗啊!
「……你啊,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呢。我想想……你可以去把管家的心脏取出带出来。」
莉亚娜说完,旅馆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是地震?」
「这个空间是拉图尔所维系的,他一死,整个空间都会崩塌!你快离开!」
「我先把心脏取走先!」我拼尽全力,在不断有碎屑石块的走廊奔跑。
看到脸上满是绝望的管家,我未有丝毫犹豫的用短剑剖开他的胸膛,完整的取出他的心脏装进邮包。
整个城堡的晃动更加剧烈,我几乎无法站稳,而当我跑过大厅时,我瞥见一个精致的架子上摆了块什么东西。
「反正都要毁了不如给我吧!」这么想着我顺手塞进了邮包。
大厅的柱子如朽木一般折断,天花板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极速下坠,在被砸到的最后一刻,我向早已残破而放下的吊桥外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