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紫枫住进四叔宅邸的同一时间。
巴西城,就是通过入苗关卡后的第一座城市。
县衙门口。
来了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简陋自制手杖,走路颤颤巍巍。
皮肤皱缩,满头白发。
“老头!这里是衙门!”恰巧经过门口的差役大声呵道,“要告状?状纸呢?!”
“这里,”老头哑着声音回答,同时伸出手。
他手上拿着一枚玉腰牌,上面有个“锦”字。
“……”差役惊讶了下——这腰牌光泽圆润,雕工精美,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之物,虽然差役不知这腰牌具体代表什么,但花纹上那公家花纹一看便知,于是差役本能地直了直腰,“您稍等。我去请示大人,这腰牌……”
“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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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近送来的机要密函,”巴西知县快步将一扎信件递上,然后堆着笑,恭敬地站在一边。
“嗯……”白雷坐在公案桌前,从里面找出标有“柳”字的信件,想要拆开——
信封用的是上好牛皮纸,白雷手颤抖了好半天,愣是无法可想。
“大人,要不让小人?”知县讨好他。。
“好吧,你来。”白雷无奈。
看看自己皱缩无力的手,白雷叹了口气。
现在连纸都撕不开了。
可怜老头。
信是紫枫写的,用的是多兰纳克文字,大意是荻露收到白雷的指示,希望白雷回信报个平安。
白雷松了口气——作为仅能依靠自己内心强烈愿望向荻露传递讯息的他,最担心的便是荻露感应不到,或是理解不完全。因此他不得不冒着暴露自己(其实依他现在这残废老头的样子,想暴露自己都难)的可能,来县衙看信。
之后要回信。
“……”白雷看看公案桌上的笔架,看着那一排毛笔,“那个……”白雷看向一直在边上待命的知县,“有……鹅毛么?”
“鹅毛?!”知县一愣,随即点头道,“有!有!小人立刻叫人去拿——老戴!”他大声呼唤,“拿根鹅毛来!”
东方毛笔要提笔写字,白雷这连信封都拆不开的手……
当然,本身他也不会用笔。
还是鹅毛笔用着舒服。
在白雷的指点下,知县将鹅毛根部削掉,露出空心的根管。
然后……又为白雷找了块白布。
东方写字的纸太薄,鹅毛笔一戳便透,羊皮纸东方县衙哪里会有?只能用白布临时代替了。
“这封机要密信派人送去山城,”颤颤抖抖写完信,白雷吩咐知县,“我的事,是秘密。”
“是,小人知道。”知县恭敬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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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太多。
离开县衙后,白雷一路走一路沉思。
西方文字,西方写作用笔,不用纸改用布——简直就是在明确告诉非神协会:巴西城有个西方来的老头。
那个知县……
不知他能将来县衙的秘密保持多久。
走过长街,转过小巷,再经过一片僻静的住宅区——
“雷哥?”
身后有个熟悉的呼唤。
“小柳?”白雷惊讶,“你怎么在?”
“县衙报告有人用“锦”字牌,我就赶来了,”小柳快步跑到白雷身边,抬手扶住白雷,“雷哥……你怎么变这样子……龙剑?”
“嗯,龙剑——你在这,紫枫呢?”
“紫枫和齐业他们先去山城了。”小柳抚着白雷那干枯的白发,很是痛心,“雷哥你……”
“又不是没见过,”白雷更关心紫枫,“沈齐业和紫枫在一起?”
“嗯,雷哥你放心——不仅齐业,他哥哥齐伟也在,紫枫安全得很。”
“嗯……”白雷点点头——沈齐业本身和紫枫关系就很好,在凉州更是紫枫的私人导游,沈齐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在货车上),但看出来是个十分稳重可靠的人,“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我?”
“嗯,紫枫说她不放心你——更不信红菱,‘新认表姐?’”小柳学着紫枫的口吻,“算什么嘛!?刚才还要欺负我家雷斯呢!转瞬间,自己人了?!切!”
“呵呵……”小柳学紫枫神态动作学的惟妙惟肖,白雷不禁莞尔。
“话说回来,曹金富和红菱呢?”小柳问,“他们不是该和雷哥你在一起么?”
“他俩怎么伪装?”白雷撇嘴,“人高……人高……”
“人高马大?”
“对,人高马大——他俩走到哪里都能被人认出来,”白雷无奈叹了口气,“所以他们在城外等着,去县衙看信的事,也只能……我这个糟老头子来了。”
“都一周了,还没恢复?”小柳揉揉白雷干枯皱缩的左手,担心道,“还要等多久?”
“我哪知道?”白雷再次叹气,“上次用龙剑后吃了睡睡了吃,恢复得快,这次……”回想一周来被红菱缚在背上来回晃荡,还有简单朴素的山野饮食,天被地床的睡眠,“这次哪有机会好好恢复?”
“这倒是……确实,你们从山里绕路过来,很辛苦的,啊!对,”说着小柳从怀里取出个细颈瓷瓶,匆匆拔开瓶塞,“雷哥,快吃这个。”
“……巫山神丹?”瓶中药丸,白雷一看便知。
“嗯,我们特意为你买的——上次你吃这个不是很有效么?”
“我们?”白雷皱眉。
“啊!是我上司啦——不是紫枫。”
“我想也是,紫枫不可能为我买这个的。”
“雷哥,现在吃?”小柳想要倾倒瓷瓶——
“不,还是算了吧,”白雷伸手阻止他,“这药不是很贵么?”
“贵算什么?——特意为你买的。来,雷哥,试试吧?说不定这个药能让你恢复呢?”
“恢复是一定的,”白雷苦笑,对小柳这份关心和他们那个组织的友善,白雷很是感激,但,“这个药我真不能吃。”
“上次你不是吃了么?”小柳侧头表示不解,“还那么有效?”
“有效是有效,”白雷举目向天,稍稍思索了下,决定还是告诉小柳真相,“可以说,这世上没有比这药更能让我恢复正常的了。”
“那就快吃呀!”小柳倒出一颗,催促他。
“可惜不能——”白雷拈起小柳递上的药丸,“这个药,是用人命做的。”
“人命?”
“嗯,之前我吃是为了确认——这药和我以前吃的一样,是人命——也许是人的灵魂,人的魂魄,人的生命能量……具体怎么定义我也不清楚,总之,炼制这么一颗药,至少要用一条人命!”
“!”
“我现在的状态,是龙的诅咒,也是生命力枯竭,吃这个药自然效果最好,”白雷又习惯地摸起手臂里的灵刃,“可……你知道的,这种夺取他人生命恢复自己的方式,我最终……害了她。”
“你的……女仆。”小米眼帘垂了下去。
“嗯,”白雷喉间苦涩,“而且,这药里还有另种成分,一种能让人忘却疼痛,让人上瘾,让人变得疯狂的毒药。若不是那个毒药,若不是那个毒药……”说着说着,白雷紧攥住灵刃,眼角流出了泪水。
“你……”
“没什么,”白雷甩甩头,用力拄起手杖,“走吧,表哥他们还在等我。”
说完,也不等小柳,抬脚便走。
“……”看着白雷痛苦孤单的背影,小柳抿抿嘴唇,收起刚刚倒出的药丸,“就算你因为那个药……我也……不认为她会恨你……”
低声说完这句话,小柳振作精神,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