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岁的表情呆愣,尽管不能第一时间确信,但一股强烈的、宛如烈性毒药般的感觉冲击了他的神经,使得他眼睛针刺般酸痛。
可是他不敢相信、不可置信、不能理解,但画面又确确实实落入他眼帘,以至于冲撞他的思维与现实。
一瞬间他的手伸进去,戳入那些烂肉,抓起一把手指,仔仔细细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二十。”一根也没少。
“不对,不对,有哪里错了!!”杨启岁的神情一下子奇怪起来,双眼瞪的大大,本身不多笑而下撇的嘴角此时努力咧起,像是遭遇了什么精神压力一般。
可是他的眼中害怕与张皇做不了假,他在害怕。
他不理解如今发生的事,平常且朴素的回到家,无法所见到亲人与饭菜,只有一堆……烂肉,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不对啊……不对啊!谁!究竟是谁!!!”杨启岁愤怒且悲哀着。
他抬起脚步在客厅里四处跑,手中的臂力棒像是铁棍一样四处乱挥,但是他可以避开了家具,而那先前又一次延迟的脚步声让他确信,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他要找到那个杀人凶手,并且……复仇。
可是他其实做不了什么,平淡的生活给予他一种不大不小的自信心。
……
就像先前说的,这里什么也没有。
……
杨启岁瘫软的坐在墙角,他的黑发耷拉下来,但是戳不到耳朵。
眼镜反射白瓷地板砖的光,实际上那是灯泡的光。
他就那么沉默着,似乎不再想要思考。
要报警吗?他到父母房间去,没有找到手机。
他自己的手机没电,先去充电吧。
于是之后在开机之后他打通了报警电话,并在等待的过程中,回到房间写练习题去了。
毕竟跟父母说好了,要考个好大学。
“杨启岁,杨启岁!”一阵吼声似从群山而来,回荡在他的头脑与耳膜之间,振聋发聩。
可实际上的物理音量,只有四十五分贝左右,只不过由于空间空荡,且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罢了。
此时的杨启岁坐在一张桌子前,对面的则是个戴着警帽的人,他此时右手拿笔,左手一齐撑在案桌,有点无语的看着杨启岁。
杨启岁像是反应过来了,但是他没有看那个人,而是看向头顶的白炽灯泡,他明明是一直坐在这里的,却突然有一种在黑暗中突然看到光的刺激感,眼睛不禁流下一点眼泪,但又迅速收起。
对面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肩膀,捏住帽檐稳了稳,然后把眼光低垂,在光线下,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然后又是以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那么杨先生,你能回忆一下案发现场的具体情况吗?比如是否有观察到什么不对劲的活动痕迹,据先前了解,您似乎并没有直接见到凶手?”
“嗯。”杨启岁只是默默回应很小的声音。
“所以您的意思呢?对了,这里做个小测试,不需要在意,只是为了协助我们更好的调查案子。”那人拿出一张表,摆在桌上,随后推向杨启岁。
杨启岁定了定神,直愣愣瞧着桌面的白纸,那上面是一行行的问题以及空线,在白炽灯光下反射的光线戳得他眼睛疼。
他忽然有点畏光了,一个极短瞬间的愣神中瞥了一眼自己的枯黄的手,握住对面人递来的笔,打开笔帽,将笔尖对准纸面,在上面写起来。
【问题一:您是什么时候回到案发现场的?】
【回答:约莫是下午五点五十左右】
【问题二:您是否在当时环境中观察到活动痕迹?】
【回答:没有,家中的一切环境照常,鞋柜甚至没有被动用过,而期间的如沙发没有被做过的痕迹,门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当杨启岁写到问题三的时候,他愣住了,手与胳膊一齐僵硬住,他的眼镜瞪大,露出更大面积的眼白,而随后瞳珠转向对面,那人正平静而有亲和力的表情坐住,很显然是在耐心等待。
因为看不出什么端倪,杨启岁只能目光再次转向纸面,看着上面大量被涂抹的油墨痕迹。
【问题三:您看见了几根手指?】
【回(涂抹)回(涂抹)答(涂抹)(涂抹)(涂抹)】
由于整条空线都被一道极粗的油墨盖住,杨启岁在恍惚中一般,他在下面重新写了个答复。
【20】
就这三个问题,杨启岁本该愤怒的,但是他却感到一阵梦一般的荒诞离奇,他不禁想,或许他确实陷入一场梦,也该醒了吧?该醒了吧?该……
可是一瞬间,或许只是毫秒、一次眨眼、一次风吹过落叶的松动,他看见被覆盖的油墨消失了,转而是裸露出来的一行文字。
【回答回答答复请求答复!!!】
汗从额头冒出,很冷。
对面的人似乎觉得杨启岁答完了,正要躬起身子伸手拿,被杨启岁用手挡住了。
“还……还没写完。”
“是吗?不过只有三题来着。”对面的人缩回身子,连带着手一起,他的面部还是很平和的,只是那只手上的青筋似乎无意识的肿大了一点。
他显然有点愠怒。
而杨启岁就像是考试快要结束的考生一样,不知所措。
杨启岁用笔在那行字上涂满墨水,企图遮掩掉。
可是油墨被吸干了,或者说就像是在进入纸中消失了。
“好了吗?”时间没过几分钟呢,对面的人还是在催促,有点不耐烦的把手指弯起,像握住一个鸡蛋似的。
一根根有节奏的自左而右敲响桌面——这无形中增添了一种使氛围凝固的压力。
好像瓦斯与沼气正在逐渐包围杨启岁,一种充满恶毒意味的气息涌入他的鼻腔。
“不对……”杨启岁嘀咕。
“什么?”
“不对!”杨启岁忽然直起身子,一脚踢翻座下的椅子,并将那张表撕的粉碎。
而对面的人则是愣了愣,随后帽檐下的阴影逐渐被越发平射的光线驱散,这却是由于他的头颅角度正在上升,而一种趋近于恐惧的感觉从逐渐消失的阴影中显露,而针对的对象——则是杨启岁。
“你不是警察!警察在做笔录时至少需要两名警卫守护,可你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你我!这张表也很不对劲,怎么可能油墨消失,一点痕迹也不留?!”杨启岁大吼,像是得到了某种真相。
“所以?”对面的人语气淡淡。
“是梦……是假的……对不对?”杨启岁的语气颤抖。
“我不知道。”
“……?”杨启岁沉默了。
“杨先生,我的的确确是警察,没有警卫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你伤不了我。”
“……”杨启岁继续沉默,不过感到眼角开始抽筋。
“另外……我什么时候说这是笔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