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战争是看不到的。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战争,又或许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只有一个主旨:放弃者,便是输家。
中央空调的冷气弥漫在整间教室,如屏障一般隔绝掉外界的高温。
目光从我的左边传来,这是哪怕液氮都冷却不了的炽热射线。
现在是转学到汀实北高的第一天——第一节课。
你都已经盯了我半节课了,求求你好好听课可以吗?
而我也从她沉默的注视中听到了回答:
“你先把头给我转过来。”
但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总感觉有些落了下风的感觉,我也就这样强撑着低头不去看她。
就像小学生互相使倔一样。
正当我还在猜测这场关乎气势的角力要持续多久时,一道白色残影突然刺了过来。
精准的粉笔投掷。
“咕叽!”
“桐花同学,对新同学这么好奇吗?”
“啊,没有那种事,幕间老师……”
桐花慌忙起立否认。
喂,你昨天那股高冷劲呢?
“嗯……~既然这样上来把这个算一下吧。”
桐花只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气势汹汹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按在了黑板上。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幕间老师和其他同学就这么注视着她。
她则仍然保持着按着粉笔的姿势——就好像一间间由独立生命组成的教室中混入了蜡像雕塑教室——整个空气都陷入了诡异的凝滞。
“要好好听课哦。”
幕间老师用安慰一般的语气,挂着微笑揉了一下桐花的头发。
“对不起……”
或许幕间老师也没有第一印象中那么不靠谱。
后半节课平安无事地度过,除了偶尔传来的不甘心的咬牙声。
下课铃声响起。
“给我过来一下。”
在几乎是幕间老师离开教室的同时,桐花从我的背后拽住了我的衣领,让我差点从座位上滑落。
“等一下,我自己会走,就不能在这里慢慢说吗?”
“你觉得待会还有机会慢慢说吗?”
一些同学围上来,有些人已经开始跟我搭话。
“你应该也知道,北高的转学手续十分很麻烦,对我们来说转学生这种生物可是很罕见的。”
桐花凑近我的耳边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
“啊,抱歉,原望同学说想让我带他到学校周围认识一下,你说是吧?原 望 同 学!”
桐花在我身后突然收紧了力气,衣服像蟒蛇缠绕一般勒住脖子。
“没错,没错……快松手,我要上不来气了……嘶—呼……”
跟着她来到天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背靠在栏杆上。
“虽然有些唠叨,但我还是要再跟你强调一次。那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如果哪天有人把刀架到我脖子上的话,我有可能会说哦。”
不过,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提起这件事。
“原望同学,你知道颂神会吗?”
“不会是那种……组织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性质要更加恶劣。所有会员都狂热地祈祷能有神明带给自己赐福,据说真的有人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家人复生,或是痊愈了疾病。”
“但终究只是‘据说’——如果是昨天的我是会这么回答,但是经历了这种事情以后我倒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嘿……你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呢。”
“毕竟亲身体验过,也不得不相信真的有这种神奇力量的存在了。”
“昨天的事情,很大可能就和颂神会有关。集体的无意识暴力事件,警察那边虽然很容易就能当场抓到犯罪人员,但审问也只能得到不清楚、不记得甚至不知道的回答。”
“所以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干些什么?”
“我没有诱导或暗示你做些什么的意思。”
她轻轻摇头。
“只是想告诉你,如果真的不当回事随便乱说的话,是真的会丢掉性命的哦。这样一来咱们的利益绑定,我就能放心了。”
“如果告诉你……我就是会员呢?”
“真有意思,那要我把你从天台上推下去吗?”
她笑着伸出双手接近我。
我从原来的位置走开,来到天台中央——我怕她真的会做。
“开个玩笑,既然能告诉你这些,就代表我有能够识别的方法。”
“能告诉我你的超能力是什么吗?时间暂停?”
“这种东西如果换做你的话会随便告诉别人吗……嘿!”
“哇,啊啊——呜啊!”
她慢慢绕到我身后,双手朝我用力一推,毫无防备的我在身体不自主的平衡调节下朝着大门闯去。
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地面不断朝我靠近带来的惊慌,自己就已经趴在了地上,而她则站在我的面前。
“看吧,我可没办法在你跌倒前接到你。时间暂停这种超出常理的超能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身上。”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拿我亲身示范了吧。
桐花撩起袖口,查看藏在下面的手表。
“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如果休息够了就回教室吧。”
她没有特意等我,而是抛下这句话就自己下楼了。
“等下,这一次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吧?”
“叫我桐花同学就好。”
“我是说全名。”
“桐花伪。”
为什么会有父母给自己孩子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快步跟到她身后。
————
汀实北高的课业压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重,甚至课程进度都慢到令人担心能否在期末前学完整本书的内容。
汀实北高在当地以更注重全面素质的教育为名号,在培养方案中,文化方面的教育只占到权重的一半,对学生在艺术,体育甚至各种小众爱好的培养都十分重视。
直接反映到课程上,就是文化科目只占一天的课程量的三分之二,而剩下的时间全部用于投入社团活动和其他课程。
不过北高的学费也并不是普通家庭能负担的起的——这也是这所学校转学生很少的原因。
而现在——社团活动时间,此时的我只能趴在桌子上,不想发出任何动静,说到底,已经无聊到放弃思考,也不想做任何需要骨骼肌收缩的动作。
中央空调仍然满功率运作,有些冷了。
学校社团默认是从刚入学就已经确定,在刚入学到社团招生节这段时间,一年级的社团活动时间会被其他的课程代替。
但显然并没有考虑到高年级入学或者学期中转学的同学。
昏昏欲睡……
窗外杂音逐渐消失,意识也逐渐消散。
再次睁开眼,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回归,空调的制冷效果仍然存在,全身却被蠕黏的汗液浸湿。
看起来社团活动时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不过就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叫醒我这件事还是让我有些悲哀。
突然对以后的生活有些担忧啊。
我站起身来,双臂张开让身体成一个大字型,让身体充分与空气接触——这样就可以尽快使汗液蒸发。
但直到被冷气吹到瑟瑟发抖,汗液仍在我额头和背后划过串串湿痕。
我环顾四周,突然感觉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为什么会有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拉开门,铁质把手的冰凉触感传递到全身。
……
…………
………………
为什么?
想象中的热浪并没有扑面而来,冰冷的温度仍然蔓延在整条走廊。
我按住疯狂跳动的胸口,快速拉开玻璃。
仍然是一样的温度。
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的气息,并不只是学校,而是我所能看到的全部位置——连着学校的商业街、更远处的居住区,甚至平时拥堵不堪的城市道路。
此时的我才猛然发现——在教室里的所有桌椅都如复制粘贴一般相同——正如我面前的建筑一样,只是相同区块建筑的不断重复。
汗液仍然在我身上爬行,但寒意却已钻入我的脊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