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跟踪了一位很奇怪的人。
他在转学的第一天就和我的观察对象有亲密接触。
在一路跟踪到他的居住地后,默默将他也列入了观察名单——他和我想要追寻的真相,是否有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不该尝试闯入。
雨越来越大,我也不得不放弃在他室外的蹲守。
但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透过便利店的落地窗,我又看到了行踪诡异的他。
我不清楚,他是否不过只是一位意外闯入颂神会现场的冒犯者。
但他是唯一一个在脑袋清醒过来后没有大叫着逃离现场,或者抱着我痛哭流涕的人。
他冷静的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一样,平和的站在原地。
因为身体原因,在体育课时间,我只是坐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
眼睛不自觉地寻找着原望御的身影,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他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体育场。
希望他并不是去干一些可疑的事情。
啊啊,我为什么要这么担心他?
天色渐暗,流云划过,学生们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北城区靠近界河的未开发区,这里的房租很便宜,离我打工的便利店也很近。
我刚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小誓,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看来她已经在这等候多时。
“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了,隼姐。”
“比起这个,客人从这么远的地方赶过来,不请她进来坐一坐吗?”
她举起手中拎着的各种礼品。
我转动钥匙,推开了门。
隼姐没有任何客气,先我一步进入到屋子里。
“住在这附近的无业游民居多,犯罪率很高。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不会放过我。”
面前这位穿着西服的女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直接点起了烟。如果只论穿着和气质,完全看不出来她只比我早三年诞生到这个世界。
她话中的意思,我很清楚。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真不打算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有些事情也该放下它了吧。”
“隼姐,你放下了吗?”
“……”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思了一段时间。
“昨天晚上那件事,是你干的吧?”
“就算我说不是,你心底的答案也不会变的吧。”
“哈……我知道无论怎么劝你也不会收手,所以我就不跟以前一样唠叨了。但是至少,也依赖一下别人吧,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回答。
我已经很累了。
哪怕我一直在试图告诉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我的灵魂一直在抗议着。
隼姐曾经不止一次让我重新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一切的调查由他来做。
但是我真的可以再一次依赖别人吗?我不知道。
或者说,我害怕。
“我想说的就这些,看到你没有受什么伤,我也就放心了。”
一支烟的生命在短短三分钟内就消失了。
“多注意安全,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隼姐捏着手机朝我晃了晃。
“嗯,再见。”
隼姐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香烟留下的呛鼻气味。
我打开窗户,让新鲜的晚风卷走屋内浑浊的空气。
太阳的光芒逐渐熄灭,让人无法直视的刺眼傲慢也开始消退。在物理的铁律下,也无法逃过逐渐被地平线掩埋的命运。
在星光夜色彻底笼罩一切之前的微弱光芒,就好像是生命消逝前的垂死挣扎。
————
刚从逼仄的浴室内出来,我放在床头的手机就伴随巨大的铃声不断震动着。
陌生来电。
我回忆着最近有没有给别人透露过自己的电话,得到的答案是:这是一通广告来电。
尽管如此,我还是接通了电话。
“拜托你......救救他。”
屏幕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拜托你,原望御现在很危险......”
熟悉的名字。
我的大脑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汀实北私立高中,a座教室的一楼储藏室里,求求你......”
见我没有回应,对方的语气从焦急变为恳求,甚至是卑微。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也不知道原望御是否真正的遭遇了危险。
但是,我大抵又给身边人带来了不幸。
或许是昨天强降雨的缘故,今夜的温度不高,穿着单薄的常服,还有一丝凉意。
汀实北高,虽然几个小时前刚刚离开,但深夜的学校还是与平日不同,透露着诡异的安静。
我扶着墙壁,一边大口吸入空气以缓和我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慢慢向储物室缓慢前进。
灯还亮着,人造光线打破了月色的静谧。
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我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是混乱不堪,只有原望御蜷缩着倒在角落,没有任何动作。
“原望御!”
我连忙跑过去检查原望御的状态,所幸还有呼吸。
“我这就把你带出去,你先等一下。”
我把他的胳膊架在我的脖子上,试图搀扶起他,但体型的差距让我没有办法支撑着站起来。
“砰!”
一声巨响传来,我反射性地回头寻找声源。
那是一名穿着北高校服的人,手中拿着体育队训练用的信号枪,从装满了篮球的推车后站了出来。
这个人,我认识。
曾经田径队的王牌选手时田真央,却因为抢跑而被取消省级参赛资格后从学校消失,虽然当时流言四起,但也在一个月后随着右眼球被摘除的他返回学校而消散。
从那以后,经常有诡异举动的他也成为了我的监视对象。
我回头确认撤退用的路线,却发现插锁已经不知何时被插上。
“你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陌生人。”
“我倒是不意外遇到你。”
“据说有一位想要当英雄的人,一直在破坏我们追求完美的道路。”
他握着枪的中指指尖摩擦着掌心。
“但不管你是不是那位怀揣着个人英雄主义的蠢货,你都得和他一样留在这里。”
他举起手中的发令枪,对准我开枪。
我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躲,但我却感到脊背发凉。
直觉让我还没有来及调整好平衡,就顺着惯性扑向一旁。
铅球贴着我的衣服擦过,而不远处的木制储物柜则承担了全部的恐怖动能,像被撕碎的纸片一样散落一地。
但这并没有停下和成年人头骨一样大的铅球摧毁一切的步伐。
快速移动的恐怖球体像是撞到了空气墙璧一样反弹了回来。
虽然和我的水平距离不断减小,但竖直高度也在不断爬升。
我瞬间明白了目的地,全身发力用手撑住地面以跳马一样的难堪姿势再次腾挪到一旁。
在我原本位置头顶的吊灯也随着铅球一同落地。
黑暗席卷而来,我听到他更换弹药的声音。
透过暗淡的月色,我锁定了他的位置。
“你的感知突变是类似让别人昏过去的能力吧?我劝你不要这么做的好。”
他的中指仍然摩擦着掌心。
“本来以为让我带着这个东西非常多余,但看来有备无患这个词语无论在任何时间都是正确的。”
“我一直在按着手掌上的,是压力传感器,而一但压力小于阈值,就会......”
他抬起中指,发令枪瞬间被触发。
铁砝码裹挟着风压朝我飞来,砸中了我的肩膀。
撕裂一般的疼痛从体内向体表扩散,逐渐蔓延到全身。
“虽然我不能杀死他,但是如果我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的安全,谁又能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扳机再次被扣动,载满物品的铁架朝我拍来。
灰尘弥漫,手臂的衣服连着一块皮肉被钉子撕了下来。
“哈......哈......”
我大口喘着粗气,尽量压制住因为疼痛想要喊出来的冲动。
我抬起头寻找他的位置想要抓住他更换弹药的间隙,却发现他已经将枪口对准了我,那高傲的眼神仿佛在观察一个濒死的兔子。
“你知道吗?我非常喜欢发令枪的声音。”
枪声再次响起, 装着化学药品的玻璃罐朝我飞来。
那应该是某位化学组的学生,为了方便随便堆放在这里的。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液体,但沾染到就难免受伤。
我抓住差点夺走我性命的铁皮架,几乎调动全身的力气护在我的身前。
破碎从我面前传来,伴随着铁皮被腐蚀的嘶嘶响。
“枪声传遍整个空间,又被墙壁反复反射到我的耳边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我正在支配一切。”
“我正在支配着我自己超越风的速度,我正在支配着现场所有人的神经,我正在支配着我对手的神经!”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直接杀死你吗?因为你所有的动作都在被我支配着!你让我满足!”
“向着终点冲刺吧!”
他再次扣动扳机,面前近在咫尺玻璃碎片冲向我的眼睛。
我慌忙别过头,但还是能感觉到脸颊上火辣的疼痛。
还没来得及喘气,第二声枪响再次传来。
我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却只有我自己的心跳。
已经填装完成的时田真央用僵硬的表情大笑着。
“开个玩笑而已,亲爱的,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话音刚落,另一片被压着的玻璃碎片却突然穿裂瓶子,刺穿了我的肩部。
瞬间血流不止。
为什么没有枪声响起?
虽然剧烈的疼痛不止一次打断了我的思考,但如果只靠本能去战斗的话,就只能任凭对方折磨。
从他的表现和刚刚的发言来推断,他的突变应该就是扣动扳机可以让某件物品以告诉冲向目的地,一次不只能冲向一个目标,但没有跟踪能力。
或许,还可以延迟发射。
枪声再次传来,尖锐刀具再次从我的身边穿过,嵌入墙壁。
我看着嵌入的尖刀,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想法。
为什么,他没有过一次连续开枪?
为什么他总是等着第一次冲撞接受才会开出第二枪?
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满足我像躲避球一样的滑稽表演。
没有用两件物品联动进攻是否意味着:
在一次发令造成的冲撞结束前,第二次开枪是无效的?
第一枪的控制物应该就是所有的玻璃碎片,但有一片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二枪没有任何反应——有一枚碎片还没有完成冲锋。
田径赛场上也没有第一场结束前就开出第二枪的道理。
再次开枪,角落里放着的标枪朝我接近。
这一次,我没有躲避。
我推动护在身前的柜子,强大的质量将高速飞行的标枪也一同压在身下,二者摩擦发出的剧烈的声响。
我看向刚完成装填时田真央。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意图,表情开始扭曲。
“啊啊——!”
他癫狂一样的吼叫着,我发动了能力。
他像断电一样突然瘫倒在地,枪声随即传来,什么都没发生。
标枪此时才从缝隙中挤出,牢固钉在墙上。
“是我赢了。”
我自言自语,也是对着时田真央说。
我慢慢走到时田真央身旁,激素逐渐褪去,疼痛开始裹挟着脑内的迷雾席卷而来。
我捡起掉落的发令枪,那是一只灰色的双发式发令枪。
在月色的照耀下,发出银色光泽——从枪身一直延伸到扳机,又到空中。
那是一根鱼线。
从一段缠绕在扳机上,而另一端,则是他是手指。
“砰!”
几乎是捡起的同时,扳机被拉动。
巨大声响在我耳边响起,令我头晕目眩。
黑影扑面而来,剧烈的撞击,切断了我与世界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