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听到伊莱尔自述她的身份后，脸上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直直地盯着伊莱尔金色的眸子，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和格罗的关系了，向来孤傲的他会有一名养女，这份疑惑也算是在我心中有了解答——原来你是伊森德的孩子。”
“果然，您认识他。”伊莱尔的眼睛微微闪烁。
布兰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刃鬼’伊森德·克劳德，在那个年代的卡斯缇特，但凡是经历过战火的人，谁会没听过他的名号？他是钢刃氏族最负盛名的传奇。我或许应该为此感到庆幸——自己的族人没有成为他的敌人。”
伊莱尔没有作声，而布兰则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既然格罗能成为你的养父，伊森德之女啊——那么你能否能告诉我，黑锋杀死刃鬼这其中的原委——尤其是当卡斯缇特人知晓那年取回刃鬼头颅的人是黑锋之后。”
“.......”
面对布兰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伊莱尔垂下了她的脑袋。布兰看着伊莱尔逐渐阴沉的脸色，也随之叹了口气，他似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里深究下去：
“也罢，如果真相难以出口的话，就不必再接着这段往事谈下去了。”
他看了眼表情同样沉重的卡泽，意味深长地说：
“卡斯缇特人向来不会容忍逃离战场的士兵，尤其是处于乌弗里克麾下的刃鬼...”
听到这里，卡泽不由得冷汗直流。而布兰并未注意到卡泽脸上微妙的变化，继续说道：
“但我想说...伊莱尔小姐，请不要憎恨你的父亲以死来平息这场闹剧，乌弗里克的疯狂是众目所睹的，刃鬼或许不想波及自己身边的人。”
“我一直都很敬佩我的父亲，布兰族长。”
伊莱尔声音沙哑，她摇了摇头：
“现在回想起来，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教导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的话...”
话至此处，伊莱尔的喉间一阵发紧。她想起父亲战死后的这八年——那些漂泊流浪、在血与泪中被磨炼的岁月；那些要将她几近吞噬的仇恨，那些与魔女交易的抉择——若非父亲昔日播下的光芒仍在心底闪烁，她早已迷失在复仇的歧路上。
“或许我...就已经不是那个我了吧。”
“伊莱尔...”
伊莉丝在一旁看着伊莱尔这幅低落的模样，她的心里也同样为之感到难过。以至于伊莉丝现在只想痛揍格罗一顿，糟糕的教育方式在伊莱尔心底留下了多少伤痕。
‘哎哟，这个格罗怎么这么坏啊！’
伊莉丝在心中发泄起自己的愤怒，她已经开始在心里暗自揣摩着下次见到格罗该怎么替伊莱尔出出气了。
但布兰并不知道伊莱尔这些年来的经历，无法理解伊莱尔话语中的含义，他只是把伊莱尔的这番话认定为她对父亲的崇敬：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么先言归正传——关于‘刃鬼’来自钢刃氏族的这件事上。”
布兰的话锋转回了伊莱尔最初的问题，他沉声解释道：“你父亲所在的钢刃氏族，曾是北境最负盛名的战士氏族之一，他们以锻造技艺和无畏勇武闻名。但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布兰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钢刃氏族虽然名义上还存在，其族长却早已沦为傀儡，实际的掌控权完全落在了‘雷暴氏族’的乌弗里克手中。像这样被乌弗里克吞并或控制的氏族，这些年不在少数。”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不是没办法回父亲的故乡去看看了？”
伊莉丝不由得感慨道，布兰也随之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几分：
“把时间线拉近些说，就连我们渡鸦氏族这样位于南部边境的聚落，近年来也与钢刃氏族的战士发生过几次冲突。像是抢夺猎场、劫掠商队这种纠纷...但在这些摩擦背后，很难说没有乌弗里克在从中作梗。乌弗里克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制造纷争，试图削弱所有可能威胁他统治的力量。”
伊莱尔不动声色地听着布兰的描述，金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她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
“布兰族长，我询问父亲曾经的氏族，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他的过去。正如我姐姐说的那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希望能去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
布兰看着少女眼中那份深切的渴望，脸上露出了复杂而略带悲悯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格外沉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恕我直言，现在的钢刃氏族，恐怕早已不是你父亲记忆中的模样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决定坦诚相告：“当年伊森德还在的时候，他凭借强大的实力和个人魅力，在族内声望极高，甚至一度让乌弗里克也有所忌惮。那时很多人都认为，钢刃氏族或许能在伊森德的带领下摆脱乌弗里克的控制，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布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和惋惜：
“可惜...据说自从伊森德离开氏族后，乌弗里克便对钢刃氏族内部进行了彻底的洗牌。当年那些可能追随伊森德、主张和平或独立的族人，要么被边缘化，要么就消失了。如今还留在钢刃氏族核心的，大多是对乌弗里克唯命是从的人。特别是还记得你父亲的具体往事，知晓内情且还敢提及的人，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看着伊莱尔随之黯淡下去的眼神，无奈地补充道：
“如果你真想了解你父亲的过去，你应该去找你的养父格罗。”
“格罗不愿意告诉我这些事。”
伊莱尔从喉中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话语中带着些许幽怨：
“他总是对过去的事避而不谈，哪怕到不得不提及它的时候，也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这样吗，伊莱尔小姐。”
布兰看着伊莱尔脸上浮现出的积怨与困惑，他缓缓道：
“格罗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过早地知晓某些真相对你这个年龄的孩子而言未必是好事。我也没有资格对你们之间的事评头论足。”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努力不说话的伊莉丝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布兰族长，我有个问题！那个蛮王乌弗里克坏事做绝还能活跃这么久吗？听您说他发动战争、吞并氏族好像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现在年纪应该很大了吧？北境的统治者寿命都这么长吗？”
布兰一时没想到伊莉丝会问这种问题，他耐心解释道：
“伊莉丝小姐，你有所不知。在北境这个区域生活着大量的半兽人族群，许多强大的氏族本身就是由半兽人主导，或是人类与半兽人混居。半兽人的寿命和体质，通常远比普通人类强韧得多。例如，像乌弗里克所在的雷暴氏族，便是以强悍的熊系半兽人为主。据说乌弗里克本人就拥有相当浓厚的熊兽人血统，这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寿命和力量。在北境，氏族领袖由长寿种族担任，这种事并不罕见。”
“哦！原来是这样！”伊莉丝恍然大悟，她的思维立刻迁跃到另一个跳脱的方向，
“那布兰族长，你们渡鸦氏族里，有没有那种长着乌鸦脑袋或者翅膀的鸟人战士啊？感觉光是想想就挺炫酷的！”
“这种类型的半兽人战士...据我所知，并没有。渡鸦氏族的名称来源于我们对智慧与守望的信仰，以及先民与渡鸦并肩作战的传说，并非指族人拥有鸟类的特征。不过，在北境广袤的土地上，是否存在这样的部族，我倒也不敢完全断言。”
尽管这个问题听上去很蠢，但布兰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伊莉丝。
“理解了，感谢您的耐心指正，布兰族长！”
伊莉丝从怀中掏了个笔记出来，直接开始在上面记起什么东西来。
.......
“这算什么，幼教吗？”
在部落门前的河流处，假装在看风景实则在利用法术偷听的艾丽莎眉头一皱，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般的哼声。
“所以，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靠着法器施法，对法术本身一窍不通的文盲有多可笑。”
艾丽莎带着极富个人情绪的轻蔑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