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头好痛。”
修斯捂着自己的头,他仍然沉浸那场噩梦的余韵中。
那个梦——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梦的话。里面的所见所闻挤压着他的大脑,挥之不去。
废墟中哭泣的女孩,扭曲臃肿的怪物尸体,拯救女孩的温柔身影、随之是他逐渐扭曲的面容,最后是那座燃烧的城池,震耳欲聋的惨叫。
“呕...”
忘不干净、根本无法从脑中抹去——于精灵故事的结局,那充斥着暴力与血腥的屠戮场景。
修斯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冲上喉头。他剧烈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部痉挛带来的疼痛。
是什么让这名精灵性情大变?
而导致这场悲剧的源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枕边那把剑。
古朴的暗色剑身,幽深的纹路。和梦中精灵手中那柄剑,一模一样。
“这鬼玩意到底什么来头...”
修斯喃喃自语。他回想起梦中最后那名‘焰骑士’的话,这让修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精灵最后那扭曲分裂的身影、漆黑冗长的影子、屠戮城池时疯狂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修斯眼前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填满了他的想法:
“这柄剑...最后会使人堕落,哪怕是像这样的精灵都无法避免这样的结局吗?”
那我呢?
当我握住这柄剑时,真的就如那名大叔所述的那样‘没有回头路了’吗?
修斯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回想起当时在雪地这种握住剑柄的瞬间——那股充盈全身、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力量感。回想那时的感受,修斯现在只感到后怕。那种感觉好得不真实,好得令人上瘾。仿佛只要握着它,所有的无能与自卑都能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之下一扫而空、自己简直就无所不能。
但,掌控此等的力量代价呢?
如果如果自己继续使用它,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梦中那个精灵的样子?
变成一个沉沦于力量、最终失去自我的怪物?
尽管修斯深知,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谁又能保证,这把剑的腐蚀会区分对象的轻重?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修斯。青年将那柄剑猛地丢在地上,此刻的他无比清醒。
“不行...就算是获得力量的感觉再好,也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必须告诉查尔顿大师!’
修斯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但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一股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失落感和抗拒感,毫无征兆地地攥住了修斯的心脏。
“......”
修斯捂住了不断悸动胸口,猛地横靠在床边的墙壁上。
方才梦境中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竟然在这一刻诡异地淡去了,变得模糊而遥远。
取而代之涌入脑海的,是另一幅画面:
银发如雪,金瞳如炬的伊莱尔,在训练场上干净利落地放倒一名令人生畏的战士,赢得周围敬畏的目光。
而那名少女分明与自己年龄相仿。她却能获得所有人乃至于查尔顿大师的认可,自己却只配得到所有人的嘲笑。
...
“就凭你?也配承担更多责任?技艺不精的愣头青!”
“别添乱!修斯,做好你该做的事!”
“回去练好基本功!”
鄙夷的眼神,严厉的呵斥。这是最常出现在查尔顿大师脸上的神态。
恍然间,修斯又看到了别的画面。是记忆中父亲那模糊却光辉的形象——教宗骑士,守护国家的英雄。而修斯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挥不好,连保护同伴都差点丧命,距离那个影子越来越远。
最后,是母亲病榻前苍白憔悴的脸。修斯将父亲留下的所有,包括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换成了治愈母亲的渺茫希望。
可一切皆化为乌有,自己什么也没有留下。
唯有母亲临终前充斥着忧虑的目光残存心间。
那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沉重的洪流冲刷着修斯的理智。羸弱无能,辜负期望,无法保护重要之人……这些他深埋心底、日夜啃噬着他的情绪,此刻被无限放大。
如果有这把剑的话……
一个细微却充满诱惑的声音,于此刻悄然在心底深处生出:
如果有这股力量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师傅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能真正帮上伊莱尔小姐和大家的忙,而不是只能做杂务。
我能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应对任何危险,保护想保护的人。
甚至……也许能离记忆中父亲那个光辉的形象,更近一步。
这执念一旦生出,便宛如洪水决堤般蔓延开来,几乎瞬间吞没了修斯的所有理智。哪怕是最后‘焰骑士’的叮嘱都被抛之耳后。
他眼神开始变得空洞,瞳孔微微收缩,呼吸急促起来。不,不行!不能这么想!这把剑是邪恶的!它会毁了我!就像毁了那个精灵一样!
修斯在内心疯狂地呐喊,试图驱逐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的渴望。他用力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但那股渴望,那份对力量的极端向往,对摆脱“无能”标签的迫切,混合着梦境中精灵握剑时那股掌控一切的快感回忆,形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恐惧在退却,疑虑在消散。
随之涌来的,是愈发清晰混合着侥幸和诱惑的念头:
‘也许……我可以控制它?只要小心一点,只要是为了正确的目的……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毕竟那名精灵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自己是什么路边啊。
就在修斯的精神在这激烈的拉锯战中逐渐濒临崩溃,眼神迷离之际——
“叩、叩。”
两声平缓的敲门声响起。
木门被轻轻推开,半精灵尤达站在门口。他穿着便于活动的皮甲,浅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屋内。
尤达在看到修斯满头冷汗、眼神涣散地靠在墙边时,察觉到了青年身上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修斯,集合时间已经过了。”尤达皱眉,随即继续说道,
“你今天上午负责协助清点从渡鸦氏族仓库调拨给木裂营地的物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