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镇,酒馆。
“呼——又是白忙活的一年。”
一位身着轻便锁甲,披着羊毛长袍,头上顶着贝雷帽的女人如此感叹道。
她抿了一口手边的果酒,摊开了手边的羊皮纸:这是一张地图,但上面却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式不同的标识。
“还是没有找到你。那么我该怎么像母亲和父亲交代呢。”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又在地图上的某处添了个叉。
“...”
酒馆老板,也就是留着浓胡子的半身人。女人的喃喃自语他都听在耳里,他坐到了女人对面,和一脸沮丧的她搭起话来:
“伊莉丝小姐...抱歉。我已经尽力地动用我的一切人脉来帮你找人了。”
“道歉的话可不值钱啊。您真想安慰我,就退点钱吧,先生。”
名为伊莉丝的女人满脸如搁浅的咸鱼般趴在桌子上,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退钱做不到。但请你喝几杯还是可以的。”
半身人叹了口气,对身后的酒侍招呼了几句后,便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我确实已经尽力了。不止是在雷恩镇,隔壁的几个村几个镇,甚至连靠近主城的那几个地方我都派人问过了。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是是是,我懂。”
伊莉丝随口敷衍道,狠狠地闷了口杯中的酒。
“按你的描述——你弟弟现在的年龄应该是十九岁上下,灰色头发的青年吧?但别说是听到你弟弟的名字了,我们就连白头发的年轻男人都没见过。”
“...”
伊莉丝不作声了。酒馆老板看着作此颓态的女人,他继续说道:
“既然你都付钱了,那我也不介意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伊莉丝顿了顿,随即摆了摆手:“讲吧,有趣的故事我来者不拒。”
“我曾有个儿子,他从小到大总琢磨着怎么舞枪弄剑,怎么劝都劝不动的那种。”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各式各样的情绪煽动,当阿瑞斯托的报刊铺天盖地地宣传北国蛮人卡斯缇特的罪行时,从小就叛逆的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瞒着我妻子离开了雷恩镇,去参加了阿瑞斯托的征军。起初,他正式入军的那几个月还时不时地寄信回来,炫耀似得写下:‘我过得很好,软骨头的老东西就好好等着我凯旋吧。’...”
伊莉丝抬起了头,半身人脸上逐渐浮出的悲痛并非是虚假的。她问道:
“后来呢?”
“后来?身为吟游诗人的你,肯定也猜得到结局吧。”他叹了口气,极力保持平静地说:
“从他半年没有往家里寄信开始,我就隐约意识到他出事了。我通过各种手段,找了他十多年——最后在一份不起眼的失踪名单上找到了他用于参军的假名。”
“节哀,先生。”
伊莉丝淡淡地说。面对曾和自己陷入同样困境的他,伊莉丝知道说什么话都无济于事。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先生。但我是个大傻子。和我的弟弟一样,都是一根筋、永远不知回头的傻子。”
伊莉丝毫不客气地接过服务生端来的酒,将其一饮而尽:
“我相信他还活着。为此,我愿意为之付出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他——”
话至此处,女人的声音不禁哽咽起来,晶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溢出:
“哪怕最后只是听闻了伊莱尔的死讯...我也要让他所遗留的东西归乡。”
“...我欣赏你的决心,伊莉丝小姐。”
酒馆老板望向伊莉丝发红的眼角,他实诚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呢?”
伊莉丝抹干了她的眼泪,她坚定地说:
“接下来...该重新回到阿瑞斯托的主城了。说不定会有关于伊莱尔的新消息。”
“最近雷恩镇附近不太太平,要不在等一段时间?最近王女殿下亲临雷恩镇,我或许可以求助一下王女...”
“不必了,先生。”伊莉丝站起身,淡淡地说:“我弟弟的事,就不必麻烦这位阿瑞斯托的人物了——他们从不理会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
半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伊莉丝,最后决定不再多言:
“行。祝你一路顺风,伊莉丝小姐。
.......
伊莱尔下意识地接住了格罗丢过来的油纸包,黄油混杂着蜂蜜的香气钻入鼻孔。她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点心,一时有些恍惚——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食物。
“......” 她抬头盯着格罗,眼神狐疑,“为什么要给我带东西?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格罗耸了耸肩,无奈地开口道:“好让我伤心,小子。再这样说,以后就不给你带了。”
“随你便。”
伊莱尔冷哼一声,却还是撕开油纸咬了一口。松软的蛋糕在舌尖化开,蜂蜜的甜味让她想起童年时母亲烙的姜饼。
“.......还行。”她垂下眼眸,小声嘟囔。
“对吧对吧,我就说我眼光不赖。”
格罗嘴角微扬,似乎很是满意伊莱尔脸上的表情。
“羡慕王女身边有那样一位圣徒陪着她了?不过年轻人多愁善感也正常,我都差点忘了,你这小子才成年没多久呢...虽然按照卡斯缇特的传统来说,男孩十六岁就已经可以被称做男人了。”
“不要擅自揣测我的想法。”伊莱尔将最后一块蛋糕吞如肚中,别过头去低声说道。
“我说错了?还是说我不该叫你小子,以后该改口为姑娘?”
格罗的话让伊莱尔的表情怔了怔。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语气冷漠而疏离:
“如果你只是来说废话的,那现在可以滚了。”
“哎呀,脾气真差。”格罗摊了摊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不过嘛,我确实不是来闲聊的。”
他收敛了笑意,继续说道:“最近外面有些有趣的传闻,我想王女殿下可能会感兴趣。”
伊莱尔皱眉:“什么传闻?”
格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书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可是‘重要情报’,不介意我进去聊聊吧?你现在好歹是王女殿下的侍卫,而我这个外人要和殿下见面,得先经过你的同意才行。”
但还没等伊莱尔回应,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格罗先生,有什么事吗?”普林希特问道。
王女站在门口,金色的长发已经重新束起,脸上挂着平静的表情。多瑞亚斯站在她身后,原本温和的目光在看到格罗的现身后,也变得锐利起来。
普林希特的目光落在伊莱尔手中的油纸包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这小子带了点吃的。”格罗俯身行了个还算正式的礼,收起了一点和伊莱尔对话时脸上的散漫,“我这边有些不太寻常的消息,或许对您的调查而言很有帮助。”
普林希特侧身让开:“那就进来细说,格罗先生。”
伊莱尔本想离开,却被格罗一把拉住:“你也一起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