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哈...”
一个高大的北境男人,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向前逃窜着。他拖着血流不止的右手,断臂处血肉模糊。
开玩笑的吧...就算是怪物...也该不会这样吧...
他瞪大眼睛,杂乱的思绪混杂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夹杂心间...即便是以前上战场,看到自己的战友的被杀时,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男人的皮靴重重踩进泥泞里,溅起的污水打湿了他褴褛的裤腿。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那东西还在一刻不停地紧咬着他。
“该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咒骂着,喉咙里涌上一股猩血的锈味。三小时前,他还在雷恩镇的小酒馆里和同伴们喝着麦酒,嘲笑那些关于格罗向他们传达的“复活死者”的搞笑传闻。现在?现在他宁愿自己从未张开过那张欠缝的嘴。
“砰!”
身后传来树干爆裂的巨响。男人浑身一颤,不敢回头,但他知道——那棵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橡树,在那个怪物斧下就像脆弱的芦苇般被劈成两半。
这位可怜的佣兵先生曾见过那个身影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卡斯缇特的“血斧”雷格纳。在男人的记忆中,雷格纳能在两军阵前能独自杀穿步兵团的怪物。
但雷格纳那个该死的怪物明明该已经死了才对。半个月,这个本该早已隐退的战士现身在佣兵团前,在经历一番殊死的搏杀后——格罗应该是用长剑砍下了雷格纳的头颅才对...!
那现在追在他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呼...呼...”
沉重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碾过枯枝败叶,宛如死神的倒计时。男人拼命加快脚步,却被一截突出的树根绊倒,重重摔进腐叶堆里。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恐惧像冰水一样灌进他的脊椎——不是因为腿软,而是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右腿正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
月光下,一个足有两米半高的身影显形在男人的眼中。锈迹斑斑的双斧拖在地上,斧刃上还挂着新鲜的内脏碎片。那个生物有着狼的头颅,但本该是皮毛的地方却布满了缝合线的痕迹,暗红色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随着呼吸不断蠕动。最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它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黑金色的火焰。
“血斧...雷格纳...”男人用完好左手拼命向后爬,断臂在泥地上拖出一道血痕,声音嘶哑,
“你明明...应该死了才对!你为什么还活着...!”
狼头战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雷格纳歪着头,仿佛在思考回忆着什么。这个动作让他看到雷格纳脖子上那道致命的伤口——气管和动脉都被利落地切断,现在却被某种黑色物质像缝线一样强行连接在一起。当那双异色的眼睛俯视过来时,男人感到膀胱一阵失控的温热。
“莉莉安...”雷格纳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抱歉...这一切...都是为了莉莉安...”
男人这才注意到,狼头人腰间除了三个头颅——都是他今晚同伴的面容。还挂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尽管布偶由金线绣成的头发已经被血浸透,但能看出雷格纳已经在尽力去保存它。
“您...您能放过我吗?”男人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去,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岩壁,“我只是个哨兵!格罗大人的命令我不得不——”
听到‘格罗’这个名字后,狼头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右眼的火焰暴涨。雷格纳掷出了一只手边的战斧,佣兵只感到左侧一凉——利斧深深地贯入了他左耳边的岩壁。他面如死灰,整个身体靠着身后岩壁失力般地滑落在地。
无路可逃了。
雷格纳迈着沉重的步伐逼近,另一只战斧在地面上拖出可怖的声响。借着惨淡的月光,佣兵看清了他胸口的火焰,那黑金色的光芒将周围的地面烤得微微发亮。
男人顿时理解了为何被杀死的雷格纳能重新站在自己眼前——所谓的‘死亡真神’确实能让死者重新站起来,但复活的东西...
根本不能算是活人。
“等等...”男人突然嘶声喊道,试图在临死前做些什么:“你女儿……莉莉安!是不是金头发,蓝眼睛?大概这么高?”他用剩下的手比划着孩童的高度,“我、我在阿瑞斯托见过她!她说想爸爸——”
“骗子。”
战斧划破空气,男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就感到腰部一凉,随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还跪在原地,而上半身已经滑落在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立即感到疼痛,只是突然觉得夜风变得格外刺骨。
“莉莉安...她睡着了...她是个从来不会乱跑的...乖孩子。”雷格纳断断续续地说。
“睡着了?”佣兵下意识地喃喃道,但狼头人并未理会他的话。
“还不够...”雷格纳声音随风飘进佣兵的耳朵,
“需要更多......才能换回她......”
男人的头颅无力地垂落,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仍在抽搐的下半身。在意识彻底消亡前,雷格纳用他沙哑的嗓音低喃起怪异的话语:
“血肉为引,骸骨为桥...”
“死亡真神,赐吾永生...”
旋即,雷格纳抽出了插入岩壁的巨斧,毫不留情地挥向了他——
.......
雷恩镇,临时营地。卡泽的帐篷。
“什么,科尔那队的人又不在岗位上?”
听闻该消息的卡泽皱眉,他看着面露愠色的艾丽莎,不由得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看起来人高马大,面向挺凶——内在却是个软蛋?这不是我第一次提醒你了,别整天跟个圣母表似的当烂好人,手下的翘班了还得你去给他们擦屁股——”
艾丽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她脑后的茶色长发:“你最好赶在我在酒馆、澡堂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把那群混蛋找到前,把他们给揪出来。”
在留下这么句狠话后,艾丽莎便离开了。
“老太呐...”
卡泽不禁扶额,看着桌子上那堆尚未处理完的情报,他终于是有些绷不住了。
“谁说转文职坐办公室就能整天轻轻松松的...”
如果是其它的人员不在岗位上,卡泽多半会警惕地认为他们遭遇了不测...但艾丽莎所述的科尔那批人,却是翘班成性绝不多在岗位上呆一秒的老油子。仗着自己认识格罗久资历老,卡泽也不怎么管的动他们。
“这次真得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
卡泽下定了决心,这次自己必须得狠一些才行。他重新拿起了他搁置在帐篷角落的,扑满灰尘都快结网的巨剑,背在了自己身后。
“如果我的武器有圣徒先生的那把帅,那该多好...”
并未意识到危机已然发生的卡泽,回想起那位强大的圣徒作战时的英姿,意犹未尽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