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内心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
这个混蛋，到底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伊莱尔对格罗留下的这句莫名奇妙的话感到窝火——这个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将自己扭曲成这幅模样的仇人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畜生......”
伊莱尔咬紧牙关，本就有些困倦的她一时难以控制从心底涌出的愤怒。但她咒骂的话语才刚刚出口，格罗就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伊莱尔看着格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的拐角，这种情绪根本就无从发泄。
......
“内心的......声音？”
伊莱尔不禁喃喃。在缓了一小会儿的气后，她终于是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伊莱尔有些想不明白格罗为何要在临走前说出这种莫名奇妙的话。
无需多言，伊莱尔现在最想做的是找到合适的机会破除和格罗之间的契约，为死去的父亲复仇。在伊莱尔听来，格罗说出这种话无疑是在挑衅自己——践踏自己复仇的决心。
...
不过事实似乎又并非如此。
魔女的存在——也在时刻干扰自己理性上的判断。但看格罗目前的表现，他并未意识到魔女的存在。
想到这里，伊莱尔微微一怔。
有没有一种可能...格罗已经发觉了魔女的存在呢？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混淆是非而已。但这种猜测伊莱尔也无法证实真假...
“伊莱尔小姐，早上好。您休息好了吗？”
在伊莱尔思考的时候，猫耳牧师出现在了少女面前。在担任王女贴身护卫的这一周来，每天清晨莉莉都会准时来呼唤伊莱尔，虽然伊莱尔总会在莉莉到来之前醒来了。
“......嗯。”
伊莱尔淡淡地回道，想要避开莉莉好奇的目光。她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因格罗而失控的事。
莉莉半偏着头，她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伊莱尔，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真的没问题吗？伊莱尔小姐...你看上去好像有些疲惫。”
“没事的。”
伊莱尔背过身去，打开了床边的衣柜：
“请你先去唤醒王女殿下吧，我需要稍微打理一下自己。如你所见——我现在的穿着还不太得体。”
“啊...抱歉了！伊莱尔小姐...”
莉莉这才反应过来伊莱尔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衫，大片的肌肤都暴露在外，几乎只遮挡了隐私部位。
“......那我就先离开了，实在不好意思！”
莉莉丝头顶的猫耳微微抖动，她猛地想起了自己还在上楼的时候恰好撞到了伊莱尔的养父格罗。莉莉只恨自己的脑袋实在是过于不灵光，居然没意识到刚才格罗上楼是专门来找伊莱尔的。
“完了，咱真是个笨蛋...”猫耳牧师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
也难怪伊莱尔小姐没有穿好衣服就开了门，看来格罗先生是有急事要找伊莱尔小姐啊。
但是...伊莱尔小姐穿成这样就和身为异性的格罗先生见面，是不是不太检点...
这个想法一出，莉莉立马跟左脑搏右脑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咱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格罗先生可是伊莱尔小姐的养父啊——黎明在上，请您宽恕我肮脏的想法...”
莉莉有些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她下意识地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
完啦。
莉莉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面色惨白。
自己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伊莱尔听到莉莉的话语后，缓缓地转过头来。
猫耳少女差点心脏骤停。
要是被伊莱尔小姐知道自己在想这种龌龊的事......那么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已经结束了吧......
莉莉颤颤巍巍地看向银发少女的金色双眸——她不是没见过伊莱尔生气的模样，莉莉光是想想伊莱尔那凌厉的眼神就感到害怕。
她本以为伊莱尔会陡然变得令人畏惧起来，但出乎意料的，伊莱尔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还带有几分...关怀？
“你怎么了，莉莉小姐？”
“啊...我没事我很好！”
莉莉身后不断地冒出冷汗，她强颜欢笑道。
“是吗？你没事就好。”
伊莱尔平静地说。虽说莉莉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少女的耳朵，但她却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莉莉要感到害怕。
‘肮脏的想法......’
银发少女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稍显丰满的胸脯，独属于女性曼妙的身体曲线，和自己单薄的衣服。
‘哦......我差点忘了自己已经当了女人好久了。’
伊莱尔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这些琐事。男性女性的身份对她而言并无太大意义，她唯一苦恼的，或许只有变成女性后下降的身体机能而已。伊莱尔甚至都有些庆幸，还好莉莉并未因此怀疑自己和格罗之间的关系，或是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话。
非要说的话，伊莱尔莫名变成魔女的那天——格罗估计就已经把自己身为女性的身体看了个遍了，毕竟是他给自己换的衣服。
‘嗯......或许我可以假装自己很生气，更方便我使唤莉莉？’
套用格罗的思维模式，伊莱尔半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牧师。
“稍等一下，莉莉小姐...”
在莉莉即将掩上房门的那一刻，伊莱尔叫住了尾巴一晃一晃的她。
“怎、怎么了，伊莱尔小姐......”
猫耳牧师有些心虚地别过头，琥铂色的眼瞳倒映着伊莱尔莫名阴沉的面孔。
“格罗先生是收养我的恩人，还请你时刻理解这一点。”
“非常对不起、伊莱尔小姐！我不该有此想法......”
“那就请替我向王女殿下说句抱歉吧，莉莉小姐。”
伊莱尔沉声开口道。在几经犹豫后，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导致她彻夜未眠的原因不止是当下严峻的形式和魔女的纠缠，她回想起昨晚在王女面前说过的‘完全不在意卡泽和艾丽莎性命’那些话，普林希特离去时失望的眼神，她总感到些恍然若失。
身为复仇者的她根本就不需要道德、不需要所谓人与人的情谊。她要做的只是在大众的视线下隐藏自己的獠牙，抓住合适的机会夺走仇人的性命就好。
但伊莱尔却做不到当一个绝对理智的复仇者。
她的目光不禁移向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怀表，父亲的遗物悄然安放于此。
‘我需要在王女面前保持必要的道德感，以赢得她的信任。’
——伊莱尔为自己软弱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请你转告殿下，关于昨晚的事......”
伊莱尔咬住下唇，酝酿已久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好一会儿后才艰难吐出，
“我并非真的......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莉莉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但很快脸上便涌现出温暖的笑容来：
“我明白了，伊莱尔小姐。您舍身保护了王女殿下——我们都相信您是个好人，只是有些不善言辞而已。”
“......我们？”伊莱尔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莉莉将手放在胸前，猫耳微微抖动：
“其实...殿下昨晚也说了类似的话呢。”
“什么意思...？”伊莱尔抬起头来，晨光在她金色的眸子中流转。
“她说——”莉莉绘声绘色模仿起普林希特高傲的语气，“伊莱尔那家伙明明挡在我前面时那么拼命，非得在嘴巴上逞强装得冷酷无情，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吗？”
话至此处，莉莉噗嗤一笑，“殿下还说，您这副别扭的样子，简直像她小时候养的那只总把玩具叼到她床前，还偏要摆出嫌弃表情的小猫呢。”
“小猫？”听到这个比喻时，伊莱尔的眉头不禁打结：“真是幼稚的说辞...哪儿有随时会咬断人脖子的宠物。”
“我会转达您的话。”莉莉转身向伊莱尔鞠了一躬，猫耳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软，
“但我觉得...伊莱尔小姐，或许您亲自告诉殿下这些话更好？”
“恕我拒绝。”伊莱尔将莉莉推出了外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诶......伊莱尔小姐您别生气，我的这些话没有恶意！”
门外传来了莉莉的呼声，但伊莱尔并未理会猫耳牧师的解释。莉莉的这些话让本就心烦意乱的她心情更复杂了。
伊莱尔索性直接平躺在了床上，靠近床头柜的手却不自觉地伸向桌上父亲留下的怀表。但脑里响起的却不是父亲的声音——而是格罗在临走前留给自己的话。
简直糟糕透顶。
更糟糕的是——伊莱尔想起来了，她的亲生父亲，伊森德似乎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在自己还小的时候，那个憧憬未来的男孩向父亲诉说他理想的回忆。
伊莱尔说，自己想要成为一位强大的战士。
但男孩的父亲，却只是微笑着开口道‘听从你内心的声音便好。’
“吵死了...”
她猛地合上了手中的怀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