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事？”
伊莱尔盯着态度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格罗，她不禁重复。
“...你从未在我面前谈及你的往事，就连你和我父亲之间的事，都是我逼迫你讲出来的。”
伊莱尔依旧没有对格罗放下戒备，语气冰冷地陈述道。
“不听吗？我还懒得将那些事重提一遍呢。”
格罗的嘴角轻扬，转身向他养伤的房间走去：
“也罢。我只是想劝诫你一句，仇人向你传述的经验，往往是对你最有帮助的。”
“我没说不听。”
眼看着格罗要走远了，心中莫名有些烦躁的伊莱尔又叫住了他。格罗并没有因伊莱尔的呼声而回头，他只是向后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都是些无趣的往事，就当我没对你说过吧。”
“你这混蛋，少给我卖关子！”
伊莱尔咬牙追了上去，猛地抓住了格罗的手腕。
“嘶——好疼！”格罗因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抽了口气，伤处被牵动的剧痛让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
“放手，小子！下手这么重，看不得我早点康复是吧！”
“少废话！”伊莱尔的手指没有因格罗的这话松开，反而收得更紧：“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就别再对我遮遮掩掩。”
“原来你对我想讲的事很感兴趣啊。”格罗看着伊莱尔阴沉的脸，故作惊讶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和之前一样——对这些事漫不经心呢。怎么？今天突然有兴致听我讲故事了？”
“什么叫‘合格的复仇案例’？”伊莱尔反问，金色的双眸锁住格罗因吃痛而微微侧过的脸：
“你最好是把你身上见不得人的秘密全部解释清楚。”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格罗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无奈的妥协，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搭在了伊莱尔如钳子般紧紧抓住格罗的手背上，
“这个故事一时半会儿还讲不完，废话有些多，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迎着格罗略显疲惫的目光，伊莱尔默不作声地将手缩了回去，即便她的眼神依旧犀利。
伊莱尔的反应和格罗预想中不太一样。原本格罗还认为，伊莱尔只对她父亲伊森德的往事提得起兴趣，所以他才会主动向伊莱尔说出这些话。
但伊莱尔对格罗展现出的冷漠，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哪怕是在伊莱尔得知父亲死去的真相之前，她就已经对格罗的事很敏感了。
正如伊莱尔方才所说的那样，格罗从未在她面前主动提及自己的往事——哪怕是跟随格罗已久的卡泽和艾丽莎也不例外，这个男人始终对他的过去避而不谈。
“随便你，反正我今晚有大把的时间够你浪费。”
得到伊莱尔的回应后，格罗的表情也随之舒缓下来，他重新踏出步子向前走去：
“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憋得我难受。其实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当我看着那个亲眼目睹父亲死去的小崽子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嚷嚷着要替父亲复仇的时刻——我就很想把这些说出口了。”
格罗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他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我比谁都理解你心中的怒火，你对我这个杀父仇人的怨恨——因为我曾陷入过和你相似的境遇，切身感受过被仇人夺走最为重要之人时的痛苦。”
此话一落，格罗也没再接着往下说了。在经历了一番短暂的沉默后，伊莱尔开口了：
“是吗......在我听来，你的话更像是对我而言更像是虚假的怜悯。”
“虚假的怜悯？”
听着伊莱尔惯常的尖锐说辞，格罗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哈哈...或许你说的没错。有时连我自己都想不清楚——自己无意间涌现的情感它到底是怎样的，你要把我的这些话划为虚假的也没问题。”
“那你可真是个怪人，居然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伊莱尔皱眉，她不太理解格罗的这话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你的遭遇和我一样，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仇人所杀，而自己只能呆在原地无能为力吗？”
“那倒不是完全一致。”格罗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下去：“我失去的是我的母亲，而害死她的凶手——是自称仅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主人。”
“什么意思？”
伊莱尔没听懂格罗想表达什么，而格罗则是笑了一声补充道：
“逼迫我母亲致死的人——正是‘黑锋’这个名号的正主，在战场上立下无数军功的将士，从未承认我存在过的‘父亲’。”
“所以...你的仇人就是你的生父？”
虽然伊莱尔的父亲死在八年前的那场风波中，但她的童年确实是幸福的。在伊莱尔的潜意识中，‘父亲’这个词就是承载着她美好回忆的存在。她实在是很难把仇人和父亲这两个词划上等号。
“嗯...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理解。毕竟你拥有一位伟大的父亲，你就把我说的那个‘父亲’当作有血缘关系的仇人好了。”
“为什么？”伊莱尔追问道，她大步走到了格罗的身侧：“为什么你的父亲逼死你的母亲？”
“原因很简单，我的母亲是被卖到卡斯缇特的奴隶。”
“她是用于讨好骁勇善战‘黑锋’的礼物，是能被主人肆意玩弄亵渎，用于发泄欲望的玩物——她甚至还不如那些农奴，连最基本的人权都被人剥夺了。”
“.......”
伊莱尔瞳孔微缩，她抬头看向格罗的背影，想起他平常脸上总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伊莱尔实在是很难想象，格罗在这种环境下是怎样活到长大的。
“当然，说这些不是和你比惨的。即便我幼时的命运都已经烂成这样了，但最起码——我的母亲到死都是发自内心地爱着我的。比我命途坎坷的人还大有人在呢。”
话到这里，格罗停下了脚步。他推开了眼前房间的门，回首对伊莱尔说道：
“进去坐下说吧。现在就把事儿讲完了，漫长的夜晚该如何消磨呢？”
格罗的深蓝眼眸在昏暗的回廊中泛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是伊莱尔几乎从未见过的、一种难以言述的暴戾。
“我会和你说说，我是以何种手段杀死‘黑锋’霍尔德，最后再取而代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