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在驿站被迫打工已经过去了五天。
一如既往柔和的阳光撒在正在摸鱼的叶知秋脸上,即使他每天都被要求所谓的上工,其实只是动动脑子的事。
只是当他花了整整三天三夜算完了驿站拖欠的十年总账,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看样子干得不错,继续努力,可不要摸鱼哦。”
身穿白色外衣的老板娘向这位刚来没几天的帮手叮嘱道。
“考虑到之前的宿费还没付,等你干满一个月,就有工资提成了。”
“可要多加忍耐呀!小秋。”
叶知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看了看日悬中空的太阳,心想必驿站又要开工了吧。
他拿起上工第一天就开始穿的白色长褂,打了口哈欠,向烟火燎绕处走去。
*
驿站内,老板娘正在毕恭毕敬的迎接每一个客人。
“新来的啊,吃饭还是住店?”
“要去西部啊。旁边有山过不去的。”
…
“嗒嗒”,椅子一移,身穿白衣的男子重新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
“来的可真慢。绝对是摸鱼去了吧。”
“不敢不敢,只是为了理清思路,更高效工作罢了。”
叶知秋充满信心地回答道,他想自己好得也是拼死拼活地进行脑力劳动,即使现在苦点,以后的单人养老生活兴许会快活些。为什么一想到这,竟然让自己有些热泪盈眶。
“好了,我的小帮手。别发呆了。”
老板娘不知突然从哪里抱来一大卷沉甸甸的草皮纸。
“这是你今天的工作量。”
叶知秋有些茫然地盯着这令人眼前一黑的破烂废纸。
“我的老天,这和昨天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老板娘转身又要去招待客人,临走前叮嘱道。
“可别算死了啊。”
她不顾此时此刻又经历了一次生无可恋的年轻人,任由他内耗一会,走向早已挤满人的柜台。
*
临近深夜。
呼!老板娘不禁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人要求的真多。一个比一个烦。”
就在她即将闭门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气息正高速靠近。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有一丝怒气。
“呦,十万火急啊,卖出去的货好像退回来呀。”
老板娘继续关上门,但原本已经上牢的门闩突然被一道碎绿色的幻影击碎,紧闭的大门自然不受控制地向两侧打开。
有如月光般皎洁皮肤的银发少女一瞬间出现在她眼前。她毫无表情,只是用一种令人恐惧的眼神盯着老板娘。身旁是亮如白昼的蓝色幽火。
“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凌璇玑质问道,仿佛在宣告这一次无法反驳的决定。
老板娘却面不改色,只是冷静地说道:
“陛下想必也是知道在这金鼎城附近,连买个猫猫狗狗都要办五天的手续。更何况是个…”
“够了,别以为你可以再蒙混过关,我也是想起来了你家族的一个外号。”
“最有远见的大鱼。”
“但真正让我吃惊的其实是,一百多年了,老传统能不能变一变。”
…
老板娘仿佛仍对面前这位已经陷入急躁状态的女王有些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着默默地听着。
当凌璇玑口干到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时,老板娘才将旁边的热茶倒入杯中,摆在了柜台处。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只是少告诉你一个情报罢了。”
“不过,你毕竟也才刚睡醒没几天,就成这副落魄的样子也真是超出意外。”
老板娘用毫无温度的眼神打量着凌璇玑,垂落的银发变得有些发黑,她身上本该碧蓝的外衣已经被大片大片的泥泞染黑,蓝色的长裙则像被漂白了一样,而腰间原本镶着金丝的钱袋则破了个大洞。
兴许,做的确实是有些过了呢?
“今晚我可怜可怜你算了,和我共住一个房间,当然我已经不指望你能给我钱,明天我再给你找找办法。”
凌璇玑无奈地努了努嘴,无奈沉下气的同时,身边的蓝色幽火随之消失就像外面的月亮被乌云遮得无影无踪一样。
“要不,你今晚负责夜晚照明,干得好我还可以给些小钱。”
“给你这个属下脸给多了是吧!”
凌璇玑调整视线又再次盯向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再讥笑自己的老板娘,这笔账先记着。
不过,为什么身边的这群新人玩得一个比一个抽象。哦不,自己也没多少岁,根本不是老人。
“我之前一直有一个疑问。”
“你说说看,兴许我这个后辈能帮你解答。”
“你是官府的人吗?”
凌璇玑用带有毋庸置疑的话语问道。
“算是半个官府的人,即使我是个北方人,但北国与穗国我两边都插手。正如这间驿站,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连个官府的差役都见不到。”
“因为穗国缺钱,只能动用这种官方设施来补补缺陋。”
老板娘冷静地说道。她又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
第二一早,叶知秋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后来到了楼下。
“真是奇怪了,今天不上工吗?”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柜台说道。
“嗒嗒嗒”两阵清脆的走路声从老板娘的房间中传出,房门随即被打开了。
老板娘前面是一个让叶知秋有些熟悉却又让他不敢认的银发女子。
“呦,是叶先生啊,好久不见。”
“你是谁?我见过你吗?”
“还在装傻,你也不想想是谁帮你找了个稳定的工作。”
“你可真是一成不变啊,怪物小姐。一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马上就是自由职业者了,未来的一切由我自己决定,不会再受该死的压榨了。”
叶知秋自信地说着。但原本在旁边一直默不吱声的老板娘突然嘣出来一句话。
“咳嗯,叶先生,我目前作为你的老板,这几天以来没有亏待你吧?”
“这是什么话?”他感觉有点云里雾里的,似乎要被人套了一样。
即使在驿站的这几天并没有整天在城墙上养老舒服,但目前而言只能退而求其次,比起跟一个随时可以绑了自己当挡箭牌的怪物,这不好的多!
老板娘挑了挑她秀丽的眉毛,带着几乎难以察觉到的笑容说道。
“那么,我现在将你转交给这个怪物,想必不会介意吧!”
啊?什么!
叶知秋一时头脑有点短路,只有发不出声音的嘴保持着夸张的大开。
从刚才叶知秋说出“怪物”起,凌璇玑就一直瞪着他,而当老板娘的话出口后,心里更是有些忍不了。
“光天化日之下随便骂人,有你这么帮的。”
她恨不得指着老板娘开口就骂,但想想昨晚谈的交易,还是用眼神算了。
“不是吧,我亲爱的老板娘,说转让就转让啊?”
“说起来这还是你几天里头一次对我如此毕恭毕敬的。但抱歉,这东西已经是死的了。”
心中那凄凉的二胡声又响起了,叶知秋有点想哭,但转而又想到可能欲哭无泪,只能有些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两人。
“怎么,真是喜新厌旧,老主人都不认了。”
“什么主人随从的,全是口头上的东西罢了,别想又糊我。”
“那你就别逼我动手了。”
随即,凌璇玑身边刮起一阵大风,让叶知秋有些睁不开眼。
该死,难道又是熟悉的配方吗?我可不想又被打晕加绑走。
叶知秋有些紧张。但他立刻看向还在一旁看乐子的老板娘。
“老板娘,救一下。”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老板娘,但老板娘只镇定自若的说道。
“虽然你现在不是我的员工了,我并没有义务帮你,但我绝不允许店里能出现打架的事情。”
“那么只好,送客了。”
说完,空气明显变得更加湿润,一股夹杂的咸味的力量将二人推至门外。
叶知秋稍微有些茫然的坐在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而凌璇玑相对而言,就显得十分镇定了。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蓝色外衣。却又对着紧闭的大门大声抱怨道:
“真是没大没小的。要不是念你们家族过去的旧情。我根本饶不了你。”
她随即转头看向叶知秋。
“好了,小随从,继续当我的挡箭牌了吧。”
她露出略带威胁的笑容说道。
叶知秋心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可是不知哪里来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但凡做错什么,可能会死。
他于是装作镇定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嗯哼!亲爱的小姐,我们无怨无仇。何必大动干戈呢?”
“你说无怨无仇。那么你为什么是第一个见到我的人呢?我的身份和我的计划在你面前都暴露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这关我什么事?我这好像是当天值班罢了。”
“你还在狡辩呀,那我只好动手了。”
“等等等一下,我自己能走。”
叶知秋一下子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么,马车呢?”
“在那。”
凌璇玑手指不远处树下的那一小片阴影。这让叶知秋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但他还是选择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
“嘿,开什么玩笑。”
叶知秋甚至重新算了一遍,这才五天不到,好端端的高级马车被玩成了几十手货。但还好马看样子啥事没有,只是一直在啃草。
“那么,马车已经坏了,你这事怕是成不了吧!”
他故作讥讽地嘲笑道。
“这不就看你了吗?我的随从。”
什么?这上工速度简直比驿站还快啊!
“别犯傻了,我负责指挥,你就出点力吧。”
凌璇玑面带无比寒冷的笑容说着,将恐怕是从驿站里偷出来的工具扔向叶知秋。
“呜,我死了算了。我幸福的养…”
还没说完,他便受到了工具的肘击,几乎晕倒在地。
“可别偷懒,我盯着你呢!”
她随即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近乎自闭的人留在一片马车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