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大院的一隅,凌璇乱正要将已经用绳子捆好的一堆干粮放到马车上,这时一个响亮的哈欠声从她的背后传来。
“啊吟!起这么早,是要去赶集吗?”
伊亚拉用带着困意的眼神倚着墙看着她。
“不是每个人都能活一百多年的,我还需用仅剩的时间去干大事!”
“干大事,干大事,就知道干大事,我都不知道一百多年前怎么会投靠你的。”
“要不我帮你回忆下?”
“这倒也不用,但我看你这脑子睡了一百年想必也记不得什么玩意。”
凌璇讥只是撇过头去,没有回答。伊亚拉心想沉默代表承认,但老是捉弄这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人好像也不太好,于是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转关说道:
“明天就是第三个百年节,你要不去我也没办法。”
“等等,在哪举办?”
伊亚拉略带满意地回头看向似乎有些激动的凌璇饥,笑着说道。
“离这儿最近的一处由我操办。”
*
叶知秋再次生无可恋地,身尚在暗房中的,床上,他有些怀疑人生,老天爷是不是看欺负他好玩就尽情玩弄操纵,才让他沦落到阶阶阶下囚的地步。
“天快亮了啊。”
他自言自语道,然后径直向门外走去。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个身穿红黑铠甲的人正双手盘在胸前靠在门外的墙上。
“你是来送别的吗?”
叶知秋一问,这人却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一样一下子身体颤了几下,将叶知秋竟吓得不轻。
怕不和我一样是个瞌睡体质。
他在火盔的黑色阴影中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困倦的双眼打量了一下叶知秋,然后仿佛如梦初醒般地说道:
“不是,你的主人凌大人改主意了,她要在这里参加百年节。”
叶知秋回想了一下那三年在金鼎城当守卫时所看的书,却也没得出什么结论。铠甲人看了看他那傻傻的样子,说道:
“看来你不仅连个穗国人都算不上,而且连个大陆人都算不上。百年节是每隔一百年大陆上无论身处何地的人们都要庆祝的节日。也就是一般来说人一生只能过一次的节日。”
“像这样的节日哪有什么意义啊?”
“这我不清楚,但想必每一个事物的存在一定有它的原因。哦,对了!这不是重点。”
铠甲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经了起来。
“你的主人凌大人既然抛下你去玩了,那么你今天要不就跟着我走,今天训练完后,我带你去参观附近城里的一个好地方。”
“啊?”
叶知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有点吃惊。但还是问道:
“营里的那些士兵不跟你去吗?”
“都要过百年节了,况且都还是亲兵,城里的卫兵们已经足够维持秩序了。于是就放他们假期了。”
这还是我想象中的北国士兵吗?待遇这么好的吗?呜,我也想当。叶知秋心里不禁产生一丝羡慕。
“嗯?在听吗?听到了的话,训练就开始了。”
铠甲人将背后所背的一根长枪拿出,拉开距离喊道:
“时间有限,今天就需要你拿出真本事了!”
叶知秋拔出腰间铁剑,摆好架势,说道:“那么我也奉陪到底。”
*
夜晚城外,一支手持火把的小队人马在不远处的山崖下休息。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末城了。”
一个身披白色大衣,戴着有向后弯曲的月牙形装饰的白色头盔,俨然一幅队长模样的人正鼓动着大家。在他的周围,几个身穿白色铠甲的士兵正大口喘着气,其中一个还在捂着自己已经凝固的伤口。
可还没有待上多久,几声响亮的马蹄声正高速接近,四个身穿白衣但同样却一幅凶神恶的表情的人扑向这群无力的羊群。逃吗?不行,队里有伤员,大家又极度疲倦,是跑不过十六条腿的。只能拼了!队长心想道。
“所有人往后退!”
他奋力喊道,环视四周,却唯独不见伤员的踪迹。不好!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一只白星晃的长刀已经指向了伤员,正要劈下去。
“我可是说过我要带兄弟们一起回去的!”
队长绝望地持刀冲向骑兵,无论结果怎样,他还是选择拼一次。此时,时间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成了一件漫长的东西,他边跑边回忆起刚出发时的信心满满,不禁更加落魄。这仿佛是一场梦。两只蓝得有些过头的鸟从他身边飞过,撞向了正在狂妄大笑的骑兵,随即他从马上被打落,蓝鸟所穿之处留下两处西瓜大小的洞,流出汨汩血液。其他还在肆意像做游戏殷追逐队中士兵的人随即也因这一意想不到的变故愣了一下,但身体也随之被擢穿。在惊讶之中,队长恍惚间好像听到一个骑兵在临死前抱怨了一句:“这是幽灵吗?”
山崖下,只留?下四具被杀死后留下的尸体。在明亮而迷人的月光下,一个站在崖上身穿金丝薄衣的人仿佛还在等待什么,她黑色的头发下那双碧绿的眼睛,正严肃地盯着那四个竟逐渐开始抽动的人。
看来只能彻底消灭他们了。她在心里坚决地意识到。
*
寒风掠过山崖,四名失去了马匹的白衣骑兵的刀锋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奥瑞安足尖轻点突起的岩棱,金丝薄衣无风自动,指尖泛起幽蓝灵力涟漪。那四具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胸膛裂开的伤口里钻出蓝色水鸟虚影——尖喙如刀,羽翼裹挟着破碎的水晶。
"玄晶重生?"
她冷笑一声,袖中突然窜出三道水箭,"可惜你们的主人忘了给你们换个新脑子。"
第一支水箭穿透最左侧骑兵咽喉时,尸体竟从内部炸开水雾。
奥瑞安瞳孔骤缩——这些尸体脖颈断面竟布满蜂窝状孔洞,腐肉间蠕动着细如发丝的莹蓝色结晶。
她旋身避开第二具尸体的横斩,却见对方伤口涌出的水气凝成尖刺悬于头顶,竟与三年前镇压山贼时的反噬禁制一模一样。
"你们倒是学得快。"奥瑞安咬牙掐诀,掌心蓝光大盛。水雾在她周身凝成水晶护盾。
"可惜你们主子没教过,有些账不必记仇,直接清账。"
第三具尸体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腐肉与水晶剧烈摩擦迸出火花。奥瑞安足尖踩碎岩缝中的水层,整个人倒翻而起,身后青石爆裂成蛛网。她腰间突然窜出两道水龙,在月光中翻卷成银环,精准套住尸体脖颈。
"凝冰成利!"
刚喊完,水环骤然收紧,尸体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但诡异的是,断口处并未流血,反而窜出更多莹蓝结晶。
奥瑞安正要捏碎符咒彻底湮灭,忽然瞥见第四具尸体——那本该早已被斩首示众的山贼小头目,此刻竟用腐肉裹着断颈重新站起。
"三年前..."
她指尖灵力凝滞,水龙突然炸裂成水花。山贼小头目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腐烂的眼窝里亮起妖异绿火。
"多谢你当年没把我们都变成水汽,不然哪来今日重聚?"
奥瑞安猛地翻身避开横扫而来的水刃,金丝薄衣被割开数道裂口。她这才看清,那本该被枭首的山贼脖颈断面,竟与眼前三具尸体同样布满晶化痕迹——这是用玄晶强行续命的印记。
"原来是他。"
她冷笑一声,掌心蓝光大炽。
"可惜你忘了,调水师最擅长的不是杀敌,是——断水!"
未落,奥瑞安周身突现水纹幻象。山崖下传来潺潺水声,那些本该在百里之外溪流中的水元素疯狂涌动,顺着月华凝成的丝线爬上山崖。另外三具尸体突然发出非人尖啸,莹蓝结晶竟开始急速剥落。
"想抽干我的灵力?"
山贼头领狞笑着撕开胸膛,腐肉中滚出无数水晶心脏,
"为了专门应对你,我早用他们三人的血养了活咒!"
水晶心脏同时炸裂,冰冷刺骨的水雾裹挟着腐臭气息弥漫开来。
奥瑞安却趁机掏出一根细长铜丝,在虚空中画出反应咒。当水雾逼近时,她突然轻笑:
"现在,游戏结束了。"
霎时间,整座山崖开始震颤。那些被抽离的水元素突然调转方向,化作百道水箭穿透雾气。山贼小头目惊恐地发现,自己精心培育的活咒竟开始牺牲自身以求幸存——冰晶心脏每破碎一颗,其余三具尸体的动作就迟缓一分。
"你以为..."
他嘶吼着挥刀劈向奥瑞安,刀锋却被突然从地底窜出的水蛟拦腰咬断。那水蛟竟是从他自己的影子中钻出,通体银白的眼眸冷冷注视着昔日的主人。
“你们怎么敢背叛我!”
"三年前你骗他们说活咒续命只需四人,其实需要七颗心脏对吧?你一直在隐瞒事实。"
奥瑞安踩着断裂的刀锋起身,金丝薄衣无风自动。
"可惜你找来的这三个蠢货,根本撑不到凑齐数量。"
“如此肮脏的手段。我终究是会去将你们这些山贼一窝端的!”
最后一颗水晶炸裂时,山崖上只剩下奥瑞安与四具正在迅速风化的尸体。她拂去衣摆上悬浮的水滴,水滴在即将落到地上时瞬间消失了。
她转头看向山下末城的方向——那里有由伊亚拉布下的警戒结界。月光照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像条游进深海的白色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