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色渐暗之前,叶知秋、凌璇玑和奥瑞安终于来到了早已整备待发的高级马车前。叶知秋望着那辆精致的马车,心想是时候与这位奥瑞拉说再见了。他纵身一跃上了马车,握住了缰绳,转头看向凌璇玑和奥瑞安,示意他们跟上。
“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叶知秋心中暗忖。
不远处,奥瑞安正拉着凌璇玑到一旁窃窃私语:
“我救了你,要点报酬不过分吧?”
凌璇玑谨慎地打量着这位与伊亚拉有特殊关系的人,缓声道:
“可以谈谈,但要在合理范围内。”
奥瑞安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头转向叶知秋:
“我要这个随从。”
“什么?要他干什么?”
凌璇玑警惕地问。
“当然是帮助我战斗了。”
凌璇玑打量着叶知秋:
“就他那小身板,当个挡箭牌都扛不了多少啊!”
奥瑞安眯起眼睛:
“嗯?我看这人长得挺高的。再说,我只是打算把他当诱饵罢了。“
“不行,他是协助我去国都办大事的。”
“我听伊亚拉说是护送,什么时候还加了副业了?”
“在女皇面前,你敢反对?”
奥瑞安自知不是对手,赶紧转移话题:
“得了吧?你还皇帝呢?最多算个王罢了。”
“别以为挂个王的名号就能管我。”
“调水师隶属中央,有权力规制王的行为举止。”
而叶知秋此刻完全是个置身事外的懵懂少年,无聊地看着两人唇枪舌剑。
“真是抽象!”
他叹了一口气,索性凑近那匹低头吃草的马,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
“马啊,你可知道离穗国有多远了?”
那马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吃着草。叶知秋摇摇头:
“算了。”
正当他准备回到马车上时,那匹马肚子上一块看似不太明显的黑斑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这不是金鼎城中二虎吗?怎么成了拉这辆车的马了?”
叶知秋心头一震。在金鼎城里,二虎因体力不及已故的大虎而稍逊一筹,但胜在英俊,一身毛发除了那块独特黑斑外,亮丽无比。可眼前的这匹马……
叶知秋在城中长大,自然知道二虎若没病倒,至少能卖得几个银子,但问题不在钱上——为何这辆马车似乎来自金鼎城?凌璇玑先前若没自带马车,如何进城?或是换了新车而厌弃了旧的?叶知秋这样安慰自己。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又盯了那匹马片刻,终究没有头绪。
“罢了,这凌璇玑本来就是个怪物,何必多虑。”
“你可别不嫌事大,这伙山贼做的事情可是关乎北山八十万人的性命。”
奥瑞安突然开口。
“那关我什么事?”
凌璇玑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你过去是怎么当上女皇的?伊亚拉知道肯定后悔当初推举你。”
奥瑞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她现在是挺后悔的。”凌璇玑出人意料地附和。
叶知秋看着这两人从争吵到突然和解,心中惊愕不已。
“成交,五两银子一条人命,我或许还赚了。”
凌璇玑在二人互动中不知何时已与奥瑞安达成了协议。
“放心好了,奥瑞安会保全你的生命安全的。实在不行,买个保险也不错。”凌璇玑轻描淡写地说。
“说什么话?又不是要真去送死,别搞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只是假装去送死罢了。”
“叶先生的话,我可是会好好对待的。”
奥瑞安的话让叶知秋莫名感动,没想到世上还有人替他说话,但“假装去送死”又是何意?
天刚蒙蒙亮,叶知秋就被凌璇玑吵醒。
“说好的,一晚上驾车给你十个铜板,怎么还加价了?”
叶知秋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说话。
“我反悔了,要一个银子,不然太亏了。让一个名誉满堂的调水师帮你驾一晚上车,这已够便宜了。”
奥瑞安头也不回地继续驾驭着马车,同时与凌璇玑相互调侃。
凌璇玑气得脸色涨红:
“都怪你!”
她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娇嗔。
“这是怎么回事?”
叶知秋睡眼惺忪。
“昨晚本该你驾车,但你倒头就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只好接手了。”
奥瑞安毫不客气地解释。
“年轻就是好啊。“
叶知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这样,在凌璇玑的咒骂声和奥瑞安的取笑声中,叶知秋被带入了这场诡异的冒险。
奥瑞安驾车进入一片长满黑绿色树叶的密林,最后在一处隐蔽处停了下来。
“今天,就麻烦叶先生牺牲一下自己,当一次诱饵。”
奥瑞安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叶知秋虽然不至于像穗国历史故事中的悲壮主角那样喷血倒地,但这回恐怕真要凶多吉少了。他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却不慎撞在一棵大树上,只能绝望地坐了下来。
这是入了虎穴,还是狼窝?用人当诱饵,也太野蛮了吧!
在被威逼利诱下,叶知秋被迫换上破旧衣衫,拿着原就很普通的铁剑,佯装筋疲力尽地向奥瑞安指示的山贼大营方向走去。
山贼大营的门口,两个黑甲守卫正在闲聊。
“这真是山贼吗?看着倒像是哪个王国的正规军。把我派到这么个地方,真是浪费人才。”
叶知秋暗自腹诽。
走近后,守卫们拦住了他:
“什么人?来干什么?”
“我是南方分营的幸存者,请让我面见首领。”
“证据呢?”
“情报紧急,来不及携带凭证。”
叶知秋无奈地解释。
“有什么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情报内容复杂,我怕传话失真”
叶知秋小心翼翼地说。
两个守卫虽存疑虑,但最终还是放他进去了。
“你最好别耍花样,外面有人盯着你。”
穿过一条条长长的、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走廊,两侧的墙壁苍白而冷峻,墙壁后似乎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叶知秋心中暗自估算这营地的规模。营中建筑寥寥无几,难道武器装备都藏在地下了?
走了大半天,他终于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帐前。一名接应者将他推了进去,随后重重关上了帐门。
叶知秋重重跌坐在地,等他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宽阔的大帐内,两列山贼武将来回走动,尽头是一个高台,上面端坐着一位白发老人。老人头戴金冠,手持一柄近乎透明的长剑,身着金线绣成的大衣,威严不可侵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贼首领?竟与穗国历史书中的帝王形象如出一辙!
“何人求见?”
首领威严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
叶知秋心念电转,想起奥瑞安临行前的吩咐:
“只需尽量拖延时间。”
“报告!”
他强压内心的恐惧,高声道,
“我是南方分营的幸存者!那个姓奥的女人害死了我们无数兄弟,还望大王为她报仇,杀掉这个有眼无珠、自以为是、胡作非为的愚妇!”
首领并未表现出预期中的愤怒,只是淡淡地回应:
“既然你兄弟都死了,那你就随他们而去吧。我大发慈悲,成全你这个心愿。”
什么,搞什么,顺水人情?
“等等,我还有要事禀报。”
叶知秋急中生智。
“讲。”
“在南方打工时,我捡到了一个奇珍异......”
“够了,拖出去!”
一名黑衣护卫厉声喝道。
而此时,那被称为“大王”的白发老者却对叶知秋的喋喋不休置若罔闻,甚至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古籍,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我有了一个特强的武器!”
“我拥有无上的法力!”
“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
叶知秋继续胡言乱语,头脑已混乱不堪。
就在两名护卫即将把叶知秋拖出帐外的一刻,他使出全身力气高喊:
“我有一个故事!”
帐内骤然安静。白发老者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帐剧烈震动,一根柱子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轰然倒塌,化作粉末。整个帐内瞬间尘土飞扬,寂静无声。
抬头望去,那一直淡定看书的首领已然身首异处,断颈处鲜血喷涌而出,令人毛骨悚然。
“还没死啊?”
一个戏谑的女声从帐顶传来。
叶知秋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轻装的绝美女子正飘然落在高处,黑色长发随风飘舞。
“我都以为你死了或投敌了呢,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
女子——显然是奥瑞安——笑意盈盈地说道。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若再迟一步......”
叶知秋还未说完,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坠而下。本能地,他侧身一闪,但一个重物仍重重砸在地上——奥瑞安摔得不轻。
“就不能接下我?”
她不满地埋怨道。
叶知秋回过神,急忙上前扶起她。这女子看似柔弱,实则沉重无比,仿佛与常人体型不符。
“走得了吗?”
叶知秋询问道。
女子白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
不得已,叶知秋抱起了比想象中重得多的奥瑞安,向帐外走去。
“你杀了多少人?”
出帐后,叶知秋忍不住问道。
“少说也有五千。”
奥瑞安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么多?”
叶知秋看了看这个如“战争机器”般的女子,又望了望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的营地,险些窒息。
好不容易将奥瑞安放在马车旁,一个银发女子正坐在车辕上啃着新鲜瓜果。
“哪来的瓜?”
叶知秋不解。
“山贼种的,既然人都死了,浪费多可惜,摘几个来吃。”
银发女子理所当然地说。
叶知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一个抱着重伤女孩、一个啃着人种的瓜——内心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却出奇地平静。
“明天就送奥小姐回城,继续前往国都。”
凌璇玑淡然下令。
叶知秋长叹一声,觉得这世界越发荒诞。抬眼望向逐渐西沉的夕阳,他喃喃道:
“还是穗国好啊。”
突然,他转向夕阳,大声喊道:
“我一定会回穗国养老的!”
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可惜没人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