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北国国都,睡了一天的叶知秋终究还是因为饥饿而无奈地睁开了眼,其后便如同还没清醒的行尸走肉般走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两个烧饼。
你问买东西的钱从哪里来?
昨天中午,两个路过的小孩看他一身脏兮兮,便以为是乞讨之人,扔了几个铜板给他。
当然,叶知秋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是把这当成凌璇玑之前故意留在马车上用来羞辱他的。
算了,先不管什么尊不尊严的,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首要的。
他心满意足地拿着烧饼走出门,可是当他正要咬下一口时,突然受到一股冲击力,自己身体还能稳住,但烧饼兄弟不行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烧饼落下,被一旁呼啸而过的马车辗碎。
叶知秋即使已经痛到心里,但还是转头看向受到冲击的方向,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跌坐在地,显然是受到反冲了。
“嘿!小姐,等等!”
几个身穿棕色布衣的人从后面跑来。
“载我一程,快走!”
白衣女子恍然间整理好状态,向叶知秋命令道。
你真牛,随随便便就命令人,当你是皇帝啊?
不过,能有解决温饱的报酬倒是挺好。
叶知秋顿时来了精神,随即拍醒了二虎,二虎幽怨地叫了一声,但还是站了起来。
当白衣女子跳上马车时,叶知秋便驾奴马车向前行进。
不久之后,
“呼,小姐,是不是该付一下钱啊?”
叶知秋已经饿得快要虚脱了,只能这样问道。
二虎虽然是劳力,但马车上的草料是充足的,再怎么累都比自己恢复得快。
“这,我暂时恐怕给不了你。”
女子将头发拔开,露出其锐利的蓝色眼睛,这令叶知秋再熟悉不过了,怎么是这怪物啊!他不满地大叫道:
“姓凌的!你以为我好耍吗?这绿镯卖不出去是打算给我当收藏品吗!”
凌璇玑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为之一振,再一看,这人风尘仆仆的真是几天前还活泼乱跳的小叶同志了。
“天啊!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叶知秋有些难以说出口的无奈,然后竟因过于饥饿晕了过去。
凌游玑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变化莫测的状况,也有些不知所措。
而在叶知秋彻底饿晕过去不久,附近的小巷子里传出一声抱怨,其后便是一阵暴怒,几个带着笑意的小孩一溜烟跑了出来。
修宿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来北国居然会被一群孩子所制裁。
按照他的想法,阴暗的巷中应该只存在日夜颠倒的烟鬼和成堆的无赖,可如今却全是冒险来的孩子完全打破了之前的价值观。
但他已经没时间多想,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从胸口掏出那把血红色长剑。
“幻像·泣生”,
修宿低语一声。
漆黑人形随即从其身后显现。
然后他左手两指一挥,漆黑人形开始吐出一个人一样的事物,待那黑色的丝线全部回归漆黑人形时,眼前的正是之前的黄参。
黄参样貌上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闭着眼,好似被榨干一般。
“抱歉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兄弟,我对杀人诛心并没有兴趣,但眼前我不得不依靠你的身体来办事,事成之后心我会还给你的。”
修宿对着垂坐在巷中墙壁旁的黄参喃喃道,而黄参显然没有听到,当然这一切只是修宿的习惯性做风。
*
而北国皇宫外院,饿晕的叶知秋被凌璇玑暂时安置在客房中。
当他醒来时,就开始抱怨完凌璇玑坑他坑了那么多。
先前的玉佩价值太低当铺不收,现在给的绿手镯价值太高也不行,看到凌璇玑被一群人追是欠钱不还也不怪。
但凌璇玑她则一身金白色衣服懒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解释道,自己之所以被一群人追是因为自己给钱给多了,而那群人非要还。
而且自己微服私访国都忘带了大门证明,叶知秋身上的绿玉镯则是很好的证明,这点也算是谢谢他。
叶知秋想起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顿时有些无语emo。
凌璇玑叹了口气,走出门去,真令她没想到这位护送她来北国国都干大事的人怎么还没走,莫非有什么企图?
但她也只是对自己开玩笑罢了。
*
叶知秋是被饿醒的。
喉间像塞了把烧红的铁砂,胃袋绞成一团,连睁眼的力气都只剩三分。
但身边所处的舒适让他顿感诧异。
不是,我不应该在马车上吗?
他摸着身上柔软的被子坐起来,抬眼便撞进金白色的裙裾里。
凌璇玑正倚在窗边,指尖转着那枚害他没法离开北国的绿镯子。
晨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她发间镀了层冷霜。
“醒了?”
她歪头看他,蓝眼睛里浮着点促狭,
“醒了就赶紧起来,我看在之前的份上帮你一次。”
“姓凌的!”
叶知秋扯了扯皱巴巴的粗布衫,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哼声。
“别叫我名字,听着恶心。”
凌璇玑的手顿了顿,镯子“当啷”掉在木案上。
她弯腰去捡,发梢扫过叶知秋还沾着泥的鞋尖:
“怪物。”
她直起身子,嘴角却勾着笑。
“你倒是会挑称呼——我确实是怪物,见不得阳光的那种。昨儿个你被饿得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比我体面多了。”
叶知秋摸出怀里硬邦邦的绿镯子,往她跟前一扔:
“少废话!这破镯子当铺说雕工太高级了,收不了!合着我这两天受的罪,你耍我啊?”
他越说越气,喉结滚动,
“还有昨儿个那烧饼!我咬第一口呢,被你给撞飞,喂马车了——你赔我烧饼!”
凌璇玑捡起镯子,在指尖转了两圈:
“赔你十个烧饼?”
她忽然凑近,亮丽的蓝眼睛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不过你得继续为我做事啊。怎么,嫌我坑你?那你倒是跑啊,往城门口一躺,说北国女皇绑架小乞丐——”
她嗤笑一声。
“守卫见了你这副模样,怕不是要把你当叫花子赶出去。”
叶知秋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她。
暴露了吧,怪物!
他想起昨儿吃烧饼时个被追的事,要不是这怪物突然跳上他的马车,他恐怕早就无事一身轻。
可转念又想起被马车碾碎的烧饼,喉咙里的火又烧起来:
“我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破镯子?”
“你稀罕。”
凌璇玑突然看着他过于虚弱的身体,又想到他刚刚的“豪言壮志”不免有些发笑。
“昨儿个在城门口,你要是不帮我,现在早蹲在大牢里啃窝窝头了——守卫还说你形迹可疑,要不是我这镯子……”
她收回手,漫不经心拨弄腕间的银铃。
“再说了,你驾马车的技术倒一直不错,转弯时那股子狠劲,倒像谁欠了你黄金似的。”
叶知秋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袖口,喉咙发紧。
他确实饿了,饿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散了半截。
案上的菜香飘过来,白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那个有饭吗?”
“饭桶!”
凌璇玑提高声音,转身时裙角扫过他的膝盖。
“外面倒是有些吃的。”
叶知秋掀起门帘,探了探脑袋。他能感受到身后那无语的目光。
“拜托,我是真的饿了。”
叶知秋静静盯着碗里浮着的死鱼眼睛,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
他捧起碗,汤烫得指尖发红,却舍不得松手——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顿热乎饭。
凌璇玑靠在门框上看他喝,蓝眼睛里浮起点说不出的情绪。
直到他喝到第三碗,她才开口。
“算了,吃好了就赶紧走吧。”
她顿了顿。
“北国可不是穗国人能待久的地方。”
叶知秋的手顿了顿,汤碗磕在桌上发出轻响:
“给钱,我马上走人,之前的账一笔勾销。”
“可北国现在啥都不缺,就缺钱。”
凌璇玑走过来,指尖点了点他手腕。
“别说黄金了,就连白银都一点不剩了。”
她有些无奈地笑道。
“所以,只能让你在此暂时多停留一会了。”
叶知秋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粥,没接话。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他望着凌璇玑金白色的裙角,突然想起昨儿个被撞飞的烧饼。
那时候他想,这怪物肯定又要耍他。
可现在,他盯着碗底最后一口汤,忽然觉得,就算被耍一次,能换来顿热饭,倒也不算太亏。
“喝完汤,好好休息,等国库有钱了马上送你走。”
凌璇玑转身往外走。
“而且禁止外出,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
叶知秋打断她,舀起最后一勺汤。
“姓凌的怪物,催什么催?我又不是你的狗。”
凌璇玑脚步顿住,回头时眼里浮着笑:
“对,你不是狗。”
她转身出门,声音飘进来。
“你是叶知秋,是要吃烧饼、喝热汤,还要活着看太阳落山的人。”
叶知秋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下,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绿镯子。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镯子上,泛着幽绿的光,像块浸了水的玉。
他忽然觉得,这怪物虽然可恶,坑了自己那么多次,但……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不过还好,她至少没让他饿死在街头。
“好烦人啊!”
他扯着嗓子喊。
“居然还要在北国待一会儿!”
叶知秋舀着汤,听着院外传来的马蹄声,突然有点期待。
或许,北国可能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总之与自己无关,现在能做的,比如……吃顿饱饭,或者,看看这怪物的真面目。
毕竟,是好最好,是坏也罢——他叶知秋,还没活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