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青鈺灯已经安排好了。”
北国国都的国师行政室内，一个身披由数以万计的白色钢质银片制成的铠甲的男子半跪在地上，正向高居于其面前高大台位上的人禀报情况。
“侍棘，切记不能有半分差错，是罪人还是引领者，就在这一念之间。”
四重道人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属下明白。”
随后，侍棘起身如同幻影般离开。
待他走后，四重道人才一股脑趴在桌上，这几天当国师真是把自己累坏了。
本以为自己过来就是搞搞什么国家复兴就行，但没说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管！
至于昨天新上任的女皇，别题她了，张口就是所有事情都交给你了，我暂时没时间管。然后就出门玩去了。
多想回穗国去啊！去了皇都才发觉林中草屋的好啊！要不是贪图那幅画也不会被纠缠那么久了。
不管了，明天就是启动仪式，活咒已经彻底成了保险能源，今晚就逃走。
想到这，他不禁叹息一声。
随即，窗外的雨将一切都掩盖起来。
*
入夜，一个人影在北国主干道上行进，白色的月光照射在他腰间的长剑上，脱出的影子竟延伸到了路的尽头，形成的诡异影差让人不得不望而生畏。
王思硕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只见街角有一个身穿白色外衣的人，鬼鬼祟祟地在四处观望。
谁会大
二话不说，他直接强手放在剑柄之上
随后，剑的影子变成了青绿色，掉转方向，向那白衣人飞去。
白衣人为之一振，显然他没想到会受到袭击。
王思硕的剑穗在夜风里晃出半道银弧，他屈指一弹，那道青绿色的影子便如活物般缠上白衣人的脚踝。
“这位兄台——“
将军嗓音裹着雨珠落下来，
“大半夜裹着白斗篷在御道上晃悠，莫不是迷路了？“
白衣人被影子扯得踉跄，斗笠檐下的脸在雨幕里忽明忽暗。
他抬手去扯缠在脚腕上的影子，指尖却冒起几星细碎的火光——那是道家“破妄诀“的火符，偏生力道太弱，只烧得影子滋滋冒黑烟，倒把自己的袖口燎出个焦洞。
“咳...雨太大，路滑。“
白衣人赶紧起身，扯着斗篷遮住半张脸，声音有些发虚。
“将军深夜巡街，辛苦。“
王思硕不禁皱眉。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如水香——那是国师府特供的香，连他上次去国师府，都被那味道熏得打了三个喷嚏。
再者，这人身形虽裹在宽袍里，肩背线条却像极了前日在金銮殿上见过的国师：
四重道人总是身穿银白色的皇家徽服，嘴上却说是“修行之人不拘小节“，实则是因为常年在家中摆烂，没穿过什么好衣服。
“国师大人这是...“
王思硕突然伸手摘对方斗笠。
“半夜三更从朱雀门往南走？南边可没通穗国的官道，莫不是想学前朝那些方士，骑鹤去海外寻仙？“
“你武侠看多了吧？现在穗国有几个正经的道士。”
四重道人在心中暗骂道。
斗笠刚被掀开一角，四重道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后脑勺“咚“地撞在身后的青石狮子嘴上。
他捂着额头闷哼，发冠歪到耳后，几缕灰白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这副狼狈样，哪里还有半分国师台上那种“执掌大权“的威严？
“王将军！“
四重道人急得直搓手，
“本国师只是...只是想起今日斋醮时，供桌上的瓜果没摆周正，特来检查一遍。“
“检查供桌？“
王思硕摸着下巴，目光扫过对方沾着泥的靴底。
“您那双云纹锦靴，可是过往国师们的'留无痕’？这会儿踩在御道的青砖上，倒真像在泥里滚过。“
四重道人差点咬到舌头。
他这才想起，为了乔装，特意换了双最普通的麻鞋，偏生出门时慌乱，把画盒塞进行囊时，不小心蹭了两脚泥。
“咳...本国师近日修炼'踏泥步'，专练在泥里走而不沾鞋。“
他梗着脖子，
“将军若不信，不妨随我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巡夜梆子声。
“咚——“的一声闷响，惊得四重道人浑身一哆嗦，脚底一滑，整个人朝王思硕怀里栽去。
将军下意识抬手扶住，却触到对方腰间冰冷的玉牌——那是北国国师独有的“银令“，刻着北斗七星纹，他在金銮殿上见过的。
“得，您这戏演不下去了。“
王思硕憋着笑，把人往墙根一推，
“国师大人这是要跑？女皇昨日还说，等明日启动仪式毕，要请您去观星台看流星雨呢。“
四重道人扶着墙直喘气，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流星雨...怕不是要下在我脖子上？她昨日还说要把北境十八城的赋税账册交给我核对，合着是要把我拴在这国师府当老黄牛！“
“您当初可是为了画盒主动请缨的。“
王思硕摸出块帕子甩过去，
“再说了，您若真走了，女皇回头找我要人，我这第二将军的脑袋怕是要搬家。“
四重道人接过帕子擦脸，见帕角绣着只碧眼龙鱼。
他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将军府所看到的龙鱼雕像。
想到这儿，他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些。
“这样吧。“
王思硕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
“这是我让人配的'隐尘'，参了些云咒，抹在鞋底能消足迹。您要是真想走...“
他压低声音。
“过了西市的破庙，有条往南的密道，是我小时候偷溜出城挖的。不过...“
他突然提高声调。
“明日卯时三刻，国师府的杂役会来报说您染了风寒，女皇那边我去搪塞。“
四重道人眼睛一亮，刚要谢，又听王思硕补了句。
“但您得答应我，不得忘记我们的交易。“
“明白了！“
四重道人拍着胸脯应下，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跑了没两步又折回来，从袖中摸出串铜钱塞给王思硕：
“这是我在北国最大的当铺赊的账，麻烦你帮我还一下啊。“
王思硕捏着铜钱目送他消失在雨幕里，突然笑出了声。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银令——刚才四重道人撞墙时掉的，不知何时又被他顺走了。
将军把玉牌抛了抛，转身往朱雀门方向走去，嘴里却喃喃道：
“希望你不要骗我，四重道人。“
雨还在下，却掩不住夜色里的几分鲜活。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天安物躁——小心活咒——“
而此刻的南城门外，一辆青布马车正缓缓启动。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四重道人半张偷笑的脸。
他摸了摸腰间藏好的画盒，又拍了拍怀里装着隐尘的瓷瓶，对着雨幕嘀咕：
“穗国的竹屋，老黄牛似的国师...这回，我偏要当回自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