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八月,风里总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铁锈与腐败草木混合的腥气。
叶知秋慵懒地倚在城外一棵枯死的歪脖子老槐树下,粗布袍子的下摆沾满了草屑和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然而,他腰间那柄古朴的铁剑却擦拭得锃亮,剑鞘上“非人之主”四个殷红如血的古篆,在此时这晦暗的天光下,透着一股子森然的寒意。
这柄剑,是他刚从漆黑之地所带出来的。可如今,它成了叶知秋进入北国都城的最大障碍。
“叶大人,您还是不肯通融吗?”
一名身着银亮铠甲的北国禁卫军统领,肩甲上的冰棱纹章闪烁着寒光。他手按腰间的长剑,语气虽然客气,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这是北国的第一将军明苓,但谁能想到这位经常来无影去无踪的将军竟会对一个穗国人虽说不上毕恭毕敬,却也不失待客之礼。。
在他身后,三百名身着素银铠甲,头戴月牙头盔的士兵们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防线,冰冷的铠甲在清晨的薄雾中泛着幽幽的蓝光,长矛的尖端凝聚着肉眼可见的寒霜,显然已经蓄势待发。
“女皇陛下有令,国都重地,活咒气息绝不可泄露半分。您身上的气息……与那禁忌之物牵连过深,为了国都的安全,请您即刻离开。”
叶知秋漫不经心地剔着牙缝里残留的草茎,斜眼瞥了一下远处高耸入云的城楼。青灰色的巨大城砖严丝合缝地堆砌出十二座巍峨的塔楼,城楼之上,凌璇玑那面绣着金凰图腾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依稀记得,刚来国都自己还是个无名之辈时,出皇宫后也曾站在这个位置,仰望着那面旗帜,听人说,城楼之上的将军,是如何的杀伐果断,智计无双。
没想到姓凌的这是私地下通知的。
“那你说说吧,以后该怎么办?”
他突然嗤笑一声,站直了身体,手中的铁剑“噌”地一声出鞘寸许,剑锋嗡鸣,带起一阵凛冽的剑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这半个北国的百姓我可养不活,反正我已经被姓凌的坑的死死的了,一点钱都拿不出来。”
明苓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叶知秋!休得胡言乱语,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我北国皇帝!”
“侮辱?”
叶知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得更开,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那她现在怎么不亲自出来,跟我解释解释这‘真相’?哦,对了,她如今贵为高高在上的女皇,自然是不屑于再见我这等‘卑贱’的‘随从’了。只派了你这么个说书的过来,是想继续拿‘活咒’这东西继续压榨我这免费劳动力,好让我回不了北国养老,还是说别再碍她的眼,对吧?”
“流程啊,我也不想说但有什么用呢?等等,他说的养老是什么鬼?他自己吗?”
明苓不语,心中暗想着。
话音未落,国都那厚重的城门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
叶知秋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呼吸一窒。
此时他腰间的绿镯突然泛起一层幽暗深邃的碧绿光芒,活咒开始发力,试图抵御这股压迫。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凌璇玑那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却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清晰地传了下来:
“叶知秋,你身上活咒的气息,比吾预想的还要浓烈三分。若让你踏入国都一步,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城内又将自动将你传送出,且地点未知,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在这商议吧。”
随着话音,城楼二层的雕花栏杆后,缓缓转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银白如霜的长发间,只简单绾了一支素雅的白色玉簪,似乎与发丝融为一体。此时她的容颜精致绝伦,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
然而,那双狭长的凤眸却异常冰冷,宛如万年不化的寒潭,增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冷艳与威严。
她便是北国现任女皇,凌璇玑。
此刻,她正手持一把镶嵌着细碎冰晶的玉骨折扇,斜倚栏杆,姿态慵懒,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叶知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一年前,就是这双美丽而冰冷的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被坑了多少回,倒先不提她强制要求自己当她的随从,为什么走在路上次次都能遇到麻烦事啊?
“哦?原来如此。”
叶知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铁剑,剑锋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他却恍若未觉,
“所以,我现在身上所谓的‘活咒’,是被国都这座城所排斥的。那好,就在这讲一下之后的事情。还有,不准用“吾”字,现在我也算是北国的半个皇帝了。你我平起平坐。”
叶知秋心里即使再怎么想摆烂,可嘴上好歹也要摆个架势,不然自己根本离开不了北国。
凌璇玑闻言,缓缓展开了手中的玉骨折扇,遮住了她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
扇面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的金凰图案,在微风中似乎要振翅飞起:
“叶知秋,你误会了。我并非有意为难你。只是,活咒之力最近失控,其据说能改变人的体质。你的活咒气息,对普通人来说,如同剧毒。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叶知秋腰间的绿镯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
“若是你能助我彻底平息这场活咒之乱,我可以赏赐你白银万两,封你为镇北侯。”
“镇北侯?那是什么东西,想用这个抵赖之前的报酬?”
叶知秋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语与悲凉。
“姓凌的,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一年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只要我替你办成一件事,就给我报酬。结果呢?我拼死拼活办妥了,换来的却是又一轮的麻烦事!你以为我还会像一年前那样傻乎乎地任你摆布吗?”
凌璇玑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猛地合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打断了叶知秋的笑声。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如同腊月里最凛冽的寒风。
“叶知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道,你现在身上的活咒,已经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了?那东西,正在变得……”
就在这时,叶知秋腰间的绿镯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碧绿光芒,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他只觉得一股灼热而狂暴的力量从镯身深处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仿佛要破体而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猛然闪过一段段破碎而混乱的记忆——
一座阴暗潮湿的地宫深处,一个身穿繁复祭祀袍的佝偻老者,正念念有词地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语言,他面前的祭坛上,用鲜血绘制着一个又一个的诡异符文。一个身着华贵长袍的男子,面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双手死死抓住祭坛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嘶吼着:“该死,还是不能成功吗!”
叶知秋根本不认识他们,但隐隐约约却感觉到一丝熟悉。
“够了!”
叶知秋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枯树的树干上,震落了一地枯黄的叶片。他惊疑不定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绿镯,只见那镯子上的纹路此刻竟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蠕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看来,你终于开始感觉到它真正的力量了。”
凌璇玑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城楼,身姿轻盈地站在距离叶知秋约莫十丈之外的地方。清晨的薄雾轻轻拂过她月白色的裙角,让她看起来如同即将乘风归去的谪仙,不染尘埃。
“一年前,我确实是利用了你。但那并非我本意,也与此事无关。此刻你体内的活咒,源自两百年前的百年节。那是上古时期,某个祭祀用来献祭万千生魂,以汲取磅礴力量炼制而成的禁忌之物。后来,这东西竟逐渐稳定,成了当今的活咒。”
“住口!”
叶知秋冷哼一声,手中的铁剑再次出鞘,剑锋直指凌璇玑,剑尖在距离她胸口不足三尺的地方微微颤抖。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不过是想找到控制甚至利用这股力量的方法,好让你能更稳固地坐稳你的女皇宝座!”
凌璇玑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杀意,也没有理会他手中的利剑,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
“你不信?那你可还记得,三天前,你进入漆黑之地时,里面畅通无阻。可换作一般人,也就只能在表层转悠。而且控制活咒本不是我的计划,而是已经跑路的国师。可一切已经变了。”
叶知秋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几分。
那是在他进去后没几天,那大门突然打开了。同时,那只大鸟坤并没有伤害自己,还能信任这个外来人,应该也是由于活咒的缘故。此外,还有自己能在岩浆中游泳这件事…
“活咒。”
叶知秋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迷茫。
“你说这个东西改变了一切?”
“不错。”
凌璇玑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痛,“活咒这东西即使已经出现了两百年,仍不是人们所了解的。但其蓬勃生机是最引人瞩目的,为此有不少人尝试利用它创造新的价值…”
“你别说了,我对过去的没什么兴趣。”
可突然间,叶知秋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他一直以为,活咒只是一种力量而已。
他手中的铁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寂静的清晨传出去老远。
“所以活咒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它是活着的原因吧。”
此时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痛苦。
“不全是。”
凌璇玑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它还算不上生物,或者说是无意识的控制也不为过,但正因如此,你,小叶同志,活咒的主控者,便是它活着的证据。如果不是因为活咒将半个北国的人都扯了进去,我倒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处理掉活咒源。”
一阵晨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也吹动了凌璇玑月白色的裙角。叶知秋这才注意到,她看似纤尘不染的裙摆上,似乎沾染了几点尚未完全擦干的暗红色血迹——那绝非寻常女子会有的脂粉或装饰,倒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血战。
“没想到你又受伤了?”
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凌璇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角,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它轻轻拂去,淡淡道:
“无妨,不过是几个小伤罢了,不碍事。”
“嘴上说的和现实的完全不一样啊,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怪物呢。一切都在隐瞒。”
叶知秋却突然想起了三天前,他在漆黑之地的那片焦土之上,意外捡到的一块碎裂的青鸾尾羽。那羽毛上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凌璇玑的清冷香气。当时他只当是自己不小心沾染上的,现在想来,恐怕并非如此。
“你今日把我堵在城门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我帮你彻底平息这场活咒之乱?”
他用剑鞘挑起掉落在脚边的铁剑,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声音平静地说道,
“说吧,你准备给我什么报酬?无非就是黄金万两?镇北侯?还是……你那句轻飘飘的改日再还?我要求不高,等一切尘埃落定后,给我足够的报酬让我回穗国就行。”
凌璇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权位、封地……只要你愿意助本宫平息活咒之乱,但黄金我给不起。”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那我承诺你将会有足够的报酬回去。”
叶知秋沉默着。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是谈上条件了。尚若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早就喜笑颜开了。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玄冰城高耸入云的黑色城墙,以及城楼上那面迎风招展的金凰图腾旗帜。
记忆中,几天前,还是凌璇玑随从的自己来到了这里。那时,他以为自己的烦人路途就要在此终结,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憧憬。而现在,他站在了这里,距离那扇紧闭的城门,不过一步之遥,却和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如果我说不呢?”
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如果我偏不帮你,你能奈我何?”
我叶某人怎么可能又心甘情愿地去当北国的打工人士,还要养活那么多人!
凌璇玑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锐利:
“叶知秋,你可知道,你现在身上的活咒之力,已经强到何种地步了吗?可以比及我们北国历史上最强的女皇宿命之王,活咒使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血肉都有了质的飞跃。但相对应的,你,最终也会被这股失控的力量彻底吞噬,落得一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叶知秋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凌璇玑的眼睛,似乎想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然而,他失望了。在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他看到的只有冰冷,以及一丝……近乎绝望的凝重。
“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活咒之力,起源于北方,必由北国主宰。”
凌璇玑缓缓抬起手,白皙纤细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白色的玉环。那玉环晶莹剔透,好似星空明月。
“拿着这个,等到什么时候有办法消除所有的活咒之前,我派你去东部的漆黑之地建一个新的国家,一个独属于活咒的国家。什么时候结束了,你就带着这件玉环回来。回穗国的路以及报酬都会为你准备好。”
“抱歉你找错人了,我喜欢摆烂,不想当皇帝。”
“那你还真没法拒绝。”
叶知秋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的绿镯。入手处一片冰凉,但镯身深处,却似乎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镯而出。
“所以,你今日堵在这里,既是威胁,也是试探?”
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者皆是。”
凌璇玑坦然承认,随即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叶知秋之间的距离。一股淡淡的、清冷的幽香传入叶知秋的鼻中,让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我需要你的帮助。不仅仅是因为只有你能够控制这活咒之力,更因为……”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绿镯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漆黑之地的残余力量,如今似乎都凝聚在了这块绿镯之中。而这块绿镯,或许……”
叶知秋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在漆黑之地的堡垒深处,那把青绿色的玉剑。他当时只觉得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涌动,却并未深思。现在想来,那股力量,似乎与活咒有些关联。
“我可以帮你。”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
凌璇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我要你定期向漆黑之地提供物资。”叶知秋说道,眼神锐利,“那么多人,在那片土地贫瘠的地方可不好生存。”
凌璇玑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物资供应这块…。我尽可能地帮助,不过你既然作为那里的皇帝,一事无成只会导致你自己的失败。。”
“我不要那些虚名和金银。”
叶知秋断然拒绝,
“我只希望能减少对活咒研究的干扰。你不是说活咒源与漆黑之地有关吗?那我为了尽快回穗国只能出此下策。”
凌璇玑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还有。”
叶知秋从怀中摸出那根青鸾尾羽,递到凌璇玑面前,
“三天前,我在漆黑之地的废墟之中,捡到了这个。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东西吧?”
凌璇玑接过那根沾染着些许尘埃的尾羽,指尖轻轻拂过羽毛上那些细密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粉色光痕。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是追忆,又似是伤感。
“这是……青鸾的尾羽。”
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好像已经灭绝好久了。”
“漆黑之地倒还有一只。”
叶知秋说道,回想起三天前,那只巨大的银色寄居蟹疯狂攻击他时,正是坤及时赶到,用这只尾羽击碎了守护玉剑的屏障。
“我把它带回来了,正好好养着。”
凌璇玑紧紧捏着那根尾羽,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松开手,将尾羽重新递还给叶知秋:
“那我谢谢你了。待到结束后再交还于北国。”
叶知秋接过尾羽,随意地插在了自己腰间的剑鞘上。
青色的羽毛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映衬着他年轻的脸庞,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和谐。
“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易……算是达成了?”
凌璇玑转过身,望向那扇依旧紧闭的国都大门,淡淡地说道,
“我现在有事情要忙,其他的以后再说。”
叶知秋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绿镯上那些微微发烫的纹路,感受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飘过的几朵铅灰色的阴云,突然开口道:“姓凌的。”
“嗯?”
凌璇玑闻声转过身,看向他。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是在利用我,或者压根不打算放我回北国。”
他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出这柄剑,斩下你的头颅。”
凌璇玑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缓缓绽开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那你来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国都那厚重的城门,在一阵沉闷的机括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缕久违的阳光,从门缝中斜射而出,照在了叶知秋饱经风霜的脸庞上,也照亮了他腰间那柄古朴的铁剑。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迈步向后走去。
腰间的绿镯微微发烫,似乎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远处,那只名为坤的大鸟,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天际,它尾羽上的珍珠果子重新亮起微光,在晨曦中指引着方向。
一个新的篇章,即将展开。
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手握主动权的棋手。未来的道路或许依旧充满荆棘与挑战,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别无选择。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陛下。”
一直矗在一旁的明苓问道。
“能有什么办法呢,活咒这事本来就是个烂摊子。还有我与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欠些报酬而已。更何况,沾染了活咒的墨鱼还在那,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凌璇玑边走边淡然说道。
“哦,对了,北国的调水师总头领最近要来找您有事相求。”
“调水师?我听伊亚拉说过他们。现在才来吗?”
凌璇玑有些不耐烦和恼火。
“之前他们受到了先皇的镇压,已经将总部迁至国都以外的地方了,自然要慢得多。”
“那好,就让我看看这北国最强怎么样吧。”
碎玉般的雪片裹着朔风簌簌坠落,未及抬眼,便如寒霜漫卷,将天地万物都冻成了素白——檐角垂落的冰棱闪着冷光,枯枝裹上雪壳簌簌轻响,连呼出的白气都在冷空气中凝成雾珠,刺得人鼻尖生疼。
不远处,几辆灰白色的马车正悠悠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