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3 浴室
“大姐……真的可以一起洗吗……”克丽丝蒂安有点迟疑，裹着浴巾，没有立刻泡进澡盆里。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安娜已经躺在澡盆里，水没过了脖子，“不出几天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难道大姐你要——”
“就是和卡尔维诺合租啦，这里再怎么也比我那隔间舒服，”安娜眼睛一闭，“赶紧进来泡澡吧。”
克丽丝蒂安整个身子浸入水中，温暖柔和的感觉让她感到十分舒服，透过水，安娜身体上的结晶也全部呈现在她眼前。
右肩，左侧大腿，腹部，右小腿……至少十几处。
“大姐……”
没有回应。
“好吧……看来大姐睡着了，等会再叫醒她吧。”
◇
自己在兼职的地方遇见偶像。
偷听之后偶像借宿我家。
偶像会魔法什么的还愿教我。
概率一个比一个小，却在今天全部发生了。
这不是梦，尽管我这样躺着马上就要做梦了
这是真的……真的。
我已经不再通过言语感慨了，因为我储备的语词无能为力。
……
22:10 浴室
“大姐……安娜大姐？”
克丽丝蒂安轻轻地摇着安娜，起初安娜没有反应，待到克丽丝蒂安用的力更大了几分，才缓缓睁开了眼。
“嗯……唔，睡着了啊，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小时左右吧。”
“啊嗯……差不多了，在床上谁总比睡水里强。”
两人开始擦拭身子，披上衣物，进到了原本空置的房间。
房间里还算干净，像是几天前才打扫过，电视柜上的电视机看着有十几个年头，上面挂着几张微微发黄的家庭合照。
床头柜摆着遥控器，安娜拿起它按了几下，电视机的屏幕便呈现出一片色彩。
“看来还能用，这个年头的几年前也卖不了多少。”
两人钻进被窝，起初的几丝冰凉在十几分钟后不复存在。
电视的声音本身开的就不是很大，过了一会，便听上去很小了，直至完全消弭。
不知道睡在沙发上几个小时了，卡尔维诺睁开了眼。
首先看到的是客厅昏黄的灯光，让他感到不适。
“几点了……”
卡尔维诺看了一眼挂钟，已经两点多了。
那个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澡堂早已没了动静，已经不再空置的房间发出微小的夜间节目的声音。
门没有关紧，卡尔维诺悄悄推开门，看到的只有两个安静的少女，互相依偎在床上。
合上门，卡尔维诺披上一件外套，带着盒子和手机走出了出租屋。
终末之时的冬仍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场，在夜间无力地卷起阵阵寒风，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巷间在路灯的映射下，还能看见蜷缩着的一两个流浪汉的身影。
卡尔维诺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公园，并不像一些作品里会有什么人等你几小时，整片地方只有一人。
“好，要开始了。”
卡尔维诺把盒子放在长凳上，拿出双刀，仔细观摩了一番，发现刀柄上都有一个按钮。
“这是什么？之前还没发现。”
卡尔维诺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拿着刀鞘按了一下一把刀上的，刀身便以一种能称为弹跳的方式出了鞘。
“厉害，不过这刀怎么用呢……安娜用这东西能搞出火和电。”
卡尔维诺换了几种姿势握刀，没有反应。
……
“烈火啊！燃尽这一切！”
卡尔维诺摆出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姿势，用几秒钟编的中二台词刚说完，他便笑出了声，当然，刀还是没反应。
“看来这的确不管用……还是要认真点。”
卡尔维诺开始尝试在脑海中想象火焰。
一团火在木头上燃烧……
刀身些许颤动。
思绪结束了，估计木头燃尽了，火苗熄灭了。
刀没了反应。
“要思考想象吗……”
更大的一团火烧尽了一间房子。
刀身振动的程度要强几分，但看上去没有变化。
红色雄鸡登上修道院。
刀身振动之外，两首感到周围温暖了几分，但仍然没有火焰。
此时，卡尔维诺感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想要顺着血管朝四肢发散。
让这种东西往手上跑试试，卡尔维诺想
第一次，在上臂处便消失了。
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腹部。
第三次，在小臂消散了。
第四次，到手腕就不知道为什么过不去。
……
或许要更集中一点。
一次，一次，再一次……
到了不该到的地方，或者消散在了不该消散的地方。
重来……重来……重来……
更集中……更集中……更集中……
过去多久了？几十分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吧。
只有微风来到之时，周边的景色才有几分变化。
那个东西，为何如此难以到达？
……
好吧，我打算放弃。
这种奇怪的东西，也轮不到我驱使
太怪异了，我不能操控这种怪异……
我不能。
我不能吗？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认定自己不能，所以尝试不会成功吗？
那么反过来吧。
被认为我不能的事情，我不是没做到过。
那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吧。
我能。
我当然能。
所谓的权威都不可完全否认我，自己为什么要否认？
再来一次吧。
刀身迸发出火花。
火星顺着刀身的弧线飞溅。
卡尔维诺，大抵是成功了，尽管没有安娜那种效果可观。
那么，再试试纯粹的火吧。
不需要凭依任何东西燃烧着的都火，纯粹的火，正和我不需要任何人，仅凭一人就能活在那些家伙面前一样啊！
我便是火，火便是我。
我便是我了！
那一刻，双刀迸发出火苗，撕裂了黑暗。
尽管和想象的熊熊烈焰相比，规模完全无法比较，但是，成功了。
过去二十年生活的常识，带来的第一反应是。
怎么会……太不真实了。
但已经发生那么多不真实的事情了，或者说，已然实现的事情，也没必要否定其真实性了。
已然存在了，正和我一样光明正大地存在过。
已然存在了，那么就走下去吧，大步流星地走下去。
那些家伙狂吠着又如何？怎能阻拦？
高傲的归训者？恶劣的高利贷放贷者？依凭万民而富贵者？
在火中被肢解至灰烬，随风消散吧。
一丝亮光，令夜那静止的黑暗不再。
已经踏入了黎明的边缘。
此时，胜利者卡尔维诺，踏上了回家的路，然后大睡一场。
2.28 7:45
克丽丝蒂安起了床，发觉安娜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走出房间后，发现安娜坐在沙发上。
“大姐起的比我早啊……”克丽丝蒂安打了个哈欠。
“盒子不在桌上了，卡尔维诺也没睡在沙发上了……有趣。”安娜饶有兴趣地笑着。
“什么……意思啊，大姐。”
“这家伙，昨天夜里说不定溜到外面练习了……应该没被其他术士发现吧，要叫醒他吗？”
卡尔维诺的房门大敞，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睡得正香。
两人静静地走进房间。
一阵男性特有的，些许低沉的呼吸声。
“现在要叫醒他吗大姐”克丽丝蒂安轻声笑着，对安娜说着悄悄话。
安娜没有回应，看着卡尔维诺的睡脸，右眼再一次放出了光。
“这几分钟内，不要干扰我。”
◇
残破的出租屋。
布置和所住的那个一模一样，一切看上去十分陈旧。
全是血迹，来自各种面孔。
卡尔维诺坐在大伯特利克的尸骨上，头顶挂有两根腐烂的吊绳。
“这就是你的无意识吗……看上去真可怕，坐着的那个，就是不愿意赔付你父亲的保险公司的总裁吗？”
“是的，不过你的右眼还真是犯规……你看到的，就是我如同嗜血的欲望，把那些可耻的东西抹除。”
“单纯的仇杀没有意义，简单的更替也是一样，只有在这腐朽的结构崩毁的废墟上再次创造——”
无意识交流突然断了，安娜很快回过神来，看着醒了的卡尔维诺，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克丽丝蒂安看着刚睡醒的卡尔维诺些许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两个少女围观的卡尔维诺，感到的只有尴尬，很快便坐起身来。
“喂喂喂，再怎么也不能随便进别人房间吧……很没礼貌啊。”
“抱歉，只是觉得有点好玩，哈哈哈哈……”安娜半捂着嘴。
“这并不好笑……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好好好，对不起，真对不起。”安娜推着克丽丝蒂安走出了卡尔维诺的房间。
重归安静。
卡尔维诺快速披上衣服，看着床头柜上那对刀，坐在床上思考了十几秒，随后各将一把刀装进两侧的口袋，套上裤子，走出了房间。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一边看着他，一边打开电视。
“早上播这部番吗，不是很好看。”克丽丝蒂安自顾自地说着，切了台，随后便去洗漱了。
卡尔维诺低下头看着安娜，叉着手从口袋里抽出了双刀，发着银光的刀身出现了安娜眼前。
“给你个惊喜！”
“昨晚学了怎么拔刀还有那个机关的使用吗？能发现那个小按钮确实有点意外，毕竟那玩意在雕饰上。”
“怎么可能就会了这啊，”卡尔维诺语气透露出一丝不满，“看看这个！”
依照大半夜的方式，卡尔维诺努力让刀身再次燃烧出火焰
但是只有零星几点火星
“对于没有任何魔术基础的初学者来说不错了，算了，还是我来——”安娜打算拿过刀去，手已经伸到了刀柄旁。
就在此时，刀身喷涌出火焰。
“啊啊啊！好烫好烫！”安娜快速缩回了手，“你真练成了啊，这确实是个惊喜。”
尽管火焰只有安娜昨晚的三成旺盛，但安娜站起身来，认可地拍了拍卡尔维诺的肩，等到火苗熄灭后问道。
“还学会了什么吗？”
“昨晚就学了火这方面的。”
“自己摸索还是会有不小的成果的，你完全有潜力达到我这种水平哦。”
“怎么可能？！”卡尔维诺一阵吃惊，“你的水平？那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随后便轻叹一口气。
安娜又坐在了沙发上，没有立刻回答，用手托着脸，转为一种欣赏的眼神，隔了五六秒后，眼神再度犀利，开了口。
“我可不是你高中时代的那个圣师班主任，自己喜好什么类型的术式那就自己摸索出来，魔术史上那些技惊四座的术式，大部分都是自行探索设计的，说句实话，你熟悉那玩意的速度，估计比七成人都快，没准你是所谓的什么‘天才’呢？”
随后安娜站起身来，背对着卡尔维诺，看上去要走说。
“对了，我以后打算和你合住，房租我会出500第纳尔，希望能减轻一些你的负担。”
随后满地玫瑰花瓣化作星尘，正好克丽丝蒂安洗漱完，从浴室走了出来，问道。
“大姐去哪了？”
“也许搬东西去了吧。”
不出一刻钟，客厅就多出一大堆东西，摆满了半个客厅。
除了克丽丝蒂安的行李，安娜的电脑和术士服在内的衣物以外，还有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
大部分是书，各种各样的书，魔术研究书籍，康德以来哲学书籍，社科书籍，还有小说，甚至漫画，画集，还有一些盒子装着古董级别的魔术武器，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魔术用具。
“涉猎真广啊，安娜，”卡尔维诺感慨道，“怎么……还有这本？！几年前卖空的限量画集？！”
“对了，昨天安娜说要给我看这些东西来着……”克丽丝蒂安眼睛放光，随手拿起一个盒子准备打开看看。
安娜扭头看向克丽丝蒂安说：“别急，先把这些东西清理好吧，那个房间里不是有个空书架吗，你们愿意帮我吗？”
二人点了点头，随后便是一阵忙活。
9:27
东西差不多整理完了，几个长盒子被堆在茶几下面的空间内，还有一些小物件被放进电视柜，卡尔维诺家里的空余储物空间勉强能处理安娜的一大堆东西。
克丽丝蒂安和卡尔维诺坐在床边，看着安娜的一大堆书。
“没想到安娜大姐还有这套漫画啊……话说，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吃早饭呢。”
“这么说了也是，我想想……冰箱里应该还有一些面包和酸奶。”卡尔维诺回应道。
“那等会再看吧……这么多东西，感觉可以看一天，吃饭要紧。”
三人到了客厅，卡尔维诺从冰箱取出一条吐司面包和一大瓶酸奶，取了几个玻璃杯子放在桌上，随后娴熟地切着面包，给每人分了三片。
“不够的话可以再切，酸奶的话自己倒吧。”
往常，只有卡尔维诺一人。
但现在，又是三个人了。
孤独的日常也多了两抹温暖，往复了几年的循环也发出断裂的微响。
巨变后带来的往复，学业和谋生的循环，至此变动了。
魔术就应该是这样神奇的东西。
千年前加入斯巴达克斯和柳下跖队列的那几个稍显稚嫩的术士，早已体现过了。
沿着暴政或规训下的循环不断加深的裂痕，划开，分解，重组，优化。
高中毕业时，超常发挥考入君士坦丁堡大学历史系的卡尔维诺被高中表彰，哦不，是选定为应被质询成为的理想主体时。
思索代替了虚假的喜悦。
“努力”-“好成绩”-“好大学”-“好工作”-“成功”的能指链霸权，母亲那样的体力劳动者，在这种霸权所建构符号秩序中的建构，是在这一刻到来之前充斥他耳旁许久的，当然，卡尔维诺并不懂这些术语，不过有一点很明确——这令他感到十分恶心。
这一刻到来之后，便短暂性地烟消云散了。
但是循环着的螺旋看不到边际。
但他那“失败”镣铐之下的友人呢？他那令人敬爱的“失败”母亲呢？
也曾思考过，他那每天尽力工作12个小时的母亲，在那些“成功”的下作新贵的豪车展示视频的评论区下，在那些庸俗喉舌所谓“感慨”的十八流纪录片下，竟也成了闲人口中的“不努力”？
遍地都是这历史悠久的循环。
螺旋着的狄奥多西城墙，坚固且残破。
但，裂缝之中，微光仍存。
一声可被听到的巨响，叫嚣着要扑灭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