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魔嘶吼着冲向术士群,踩踏在地面的重响同术士们的光束,在地宫下了一场别样的雷雨。
老伯特利克此时像是一个观赏者,周边围着的几个术士为他做好了防御准备。
『菲默』一手持短杖指地,一边吟唱着,脚下出现一个淡紫色的术阵不断旋转。
“繁荣华美之宫室不交由显贵……”
术阵向周围扩展了一圈,出现四个较小的术阵,围绕着较大的那个环绕,速度越来越快。
“别来搅局!”西装男子突然从天而降,拿着一把长刀劈向『菲默』。
『菲默』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上方那张熟悉的脸,没有任何动作来防御,只是冷笑一声,随后吟唱下一句。
“万民共赏之鲜花将于此飘摇……”
一道冲击波放出,西装男子被震落,重重摔到地上,同时六个术阵在安娜身后伸展开,此时的『菲默』的身姿宛若加百列一般。
“打断别人可不好……希斯塔亚,你这叛徒!”
那被震落的西装男子正是『菲默』口中的希斯塔亚,刚站起身来的他便接了闪现过来的阿纳斯塔修斯一剑。
“还以为是谁呢……不过那边两个术士确实拖了我一点时间。”
希斯塔亚举起刀硬是接下了,随后一个后撤步,掀起一阵烟尘,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还能增加使魔吗?”
“恐怕不能了,那家伙还不知道跑哪去了。”
一声尖锐的野兽的哀嚎伴随烟尘散去,显而易见的是,阿纳斯塔修斯剩下两只刻耳柏洛斯也已处于下风,希斯塔亚带着十来个术士冲了出来。
“蜿蜒曲折之流水奔流万世……”
阿纳斯塔修斯身前出现一条荧光,随后荧光中便幻化出一把大剑,闪耀着绚烂的光芒,随后阿纳斯塔修斯便拿起大剑,在空中挥舞了一周之后,将剑锋对准了希斯塔亚。
『菲默』咬紧牙关,手上的筋脉愈加紧绷,呼吸声也变得些许紧促,为『花月之庭』蓄能已经是不小的负担,同时还要显现大剑『杰维斯提亚』。
重压已经使她的嘴角淌下一抹深紫色,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希斯塔亚,还有最后一句吟唱,就能展开『花月之庭』了。
身前的阿纳斯塔修斯不断拦截着试图靠近的术士,巨剑在空气中划出不再是一般的剑气,而是燃烧的文字,内容则是各地被压迫者那不被准许发出的怒吼,当剑锋与希斯塔亚的长刀相撞时,火星,文字和魔力晶屑共同迸溅。
三个术士突然三角包抄,他们法杖顶端的记忆晶体发出诡异的红光,在空中擦除了一部分文字,但很快,那些晶体便碎成了渣,伴随着这些记忆原主人的悲鸣。
为首的术士惊恐后退,问道:“怎么回事?!”
“威权和压制可无法消灭人们的愤怒!爪牙们!”
巨剑放出金光,每挥砍一次,都会在光中跑出一个人影,可以是盖叶麾下举起长枪的战士,也可以是拿破仑战争时期冲锋的骠骑兵。
“斯巴达克的记忆比我们的烈性更强!”希斯塔亚高喊道。
地宫东南角突然升起几道屏障,即便是历史洪流的毫厘,也能将其灼蚀出孔洞。
希斯塔亚趁机掷出三枚水晶骰子,在空中化作门扉,借此越过了阿纳斯塔修斯,刀尖直指『菲默』。
“静谧淡雅之明月仍将照耀!”
尽管只需要喊出“显现!”就能展开结界,但,这样短的间隔之内,希斯塔亚的刀尖足以贯穿她的胸膛。
“怎么会?!”
但结果,却是持刀者的惊叹。
刺中的不是『菲默』,而是阿纳斯塔修斯。
大剑化作光点散去,希斯塔亚迅速拔出刀来,连连后退几步。
“显现!”
光阵顷刻铺展,地宫化作花海,宫室反射出点点光芒,头顶不再是地宫的天花板,而是一轮完美的明月。
在花海与溪水的原野上,『菲默』抱住腹部不断淌血的阿纳斯塔修斯,术士无一人敢靠前,希斯塔亚拿着刀准备靠近,但和『菲默』的距离刚缩小到5m左右时,刀便被震得粉碎。
“安……安娜……要说再见了吗?呵……”
“不要那么悲观嘛,相反,在这里你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治疗的。”
“啊……这样吗……”
“你干得非常漂亮,不愧是我在露西亚看上的人,如果你妹妹还在的话,也会这样夸奖你吧。”
一滴泪水落在阿纳斯塔修斯的脸颊,『菲默』放下了他,站起身来,拔出长剑指着希斯塔亚和老伯特利克。
“有人应当醉于花海……有人应当化作肥料呢。”
远处,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宫殿的长廊似箭般向此处延伸,很快这条巨蟒就把一行人吞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阿纳斯塔修斯不见身影。
“在……在那!”老伯特利克指着在一瞬间就拉开几十米距离的『菲默』,“追上去!”
『菲默』转过头来,只是拍了拍手,整个回廊就发出雷鸣一般的轰动声,久久回荡。
“好啦……来玩游戏吧,小时候都玩过的鬼捉人呢,『殿主』应该会和你们玩得很开心吧。”
随后『菲默』的身影便消失在回廊一极,克拉里锡尼的术士身后回响着的雷霆便来自于『殿主』了。
那是一个十几米高的巨人,浑身都由砖石与瓦砾构成,手握一根近二十米长的爱奥尼柱作为武器,头部是一座玻璃穹顶,中心发出血色的红光。
老伯特利克的手杖突然迸发绿光,空中出现几个士兵持枪冲锋的身影,枪口不断吐出火舌,射出十几道光弹,十余名术士结成防御阵型准备应对,却见『殿主』的玻璃穹顶射出三道血光,撕裂了那些身影,空中洒满了绿色的光点。
希斯塔亚踩着『殿主』的岩石膝盖飞身向上,在穹顶血光中准备一刀砍碎穹顶。
某个年轻术士大叫着展开魔术屏障,用来给希斯塔亚垫脚,但刚形成就被爱奥尼柱击碎,柱身上的希腊铭文突然发出金光,飞出几条金蛇准备缠住希斯塔亚。
希斯塔亚斩断了其中两只,稳稳落在地上,但其他的一些术士就没那么好运了,有三个术士被缠至窒息而死。
“器物再现!”老伯特利克念完咒文,手中浮现一把朗基努斯之枪,随后狠狠抛向穹顶发出红光的地方,但在半空就被分解得只剩其中的圣钉,随后迅速转向,刺断了希斯塔亚的左腿。
“你们可配不上这种东西!”『菲默』的声音在回廊飘荡,一阵响指声后,回廊突然翻折成莫比乌斯环,悬在半空中不断转动,眨眼间,『菲默』又站在了『殿主』的左肩上,指挥其跳出环廊,观赏着克拉里锡尼的术士们。
一阵喜悦的低吟声中,『殿主』将『菲默』托在掌心,将她送到了地面。
“好啦,继续睡吧。”『菲默』扶着那根爱奥尼柱,『殿主』穹顶之中的红光随之渐渐黯淡。
“阿特波利斯·伯特利克……和莫比乌斯上的那无限重复真像呢,还是帮你解脱吧。”
翻转着的回廊顷刻支离破碎,希斯塔亚一跃而起,其中其他术士纷纷坠落在花丛中。
“呵,克拉里锡尼的家伙已经这么不成样子了吗?”
其中一个恼羞成怒的中年术士爬起身来,拿着一把匕首就朝着『菲默』刺去,而『菲默』也仅一挥手就震飞了那术士的匕首,再拔出剑封喉之后刺穿了心脏。
此时有两个术士已经摸到了她身后,也只是向后一肘,再一转身,便从背后刺穿了其中一个的腹部,另外一个术士趁她不意扑了过来,手臂扼住了『菲默』的咽喉,将她压在地上。
但一瞬间,那术士身上便被几条藤蔓缠绕,伴随着临死的哀嚎,身躯上绽放出几簇鲜花。
『菲默』站起身来,看着其余不敢上前的术士,举起剑指着他们,清点了一下,除了希斯塔亚和老伯特利克,只剩下十三个术士了。
“不想死的话,还是赶紧退下吧。”
术士们没有反应,有四个术士紧紧护着老伯特利克,希斯塔亚紧握着刀走向前,直挺挺站在『菲默』的前面。
“这么多年了,还像个禁欲主义者,走在那条看不见希望的道路上吗?”希斯塔亚冷笑一声。
“若是在40年前和你做出同一个选择,那恐怕连微光都难以捕捉。”
“呵呵……当年的黑绶术士也只是蜷缩在出租屋的底层罢了,显现再强大的幻想又如何付诸为真?”
“步入无之残有,又何来资格讥讽步入有之暂无?”
“这话还是等你脱出消亡的边缘再说吧,血肉的长存可挽救不了呢。”
“荫庇你这阿斯替塔西的拥趸的秩序除了消亡已无选择,走向消亡边界可是你!”
“多说无益!”
两人即刻向前一跃,电光火石之间,『菲默』斩下了希斯塔亚的左臂。
“被废了一条腿还敢过招,可惜功夫用错了地方!”
这是有几个大胆的术士朝着『菲默』发射魔弹,还有两个拿着长剑步步逼近,她仅一跃就跳出了两人的包围,随后地面飞出几条藤蔓将两人缠绕致死,再一转身冲向一个术士,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剩下远程攻击的术士加强攻势以吸引『菲默』,这时希斯塔亚飞身到她的背后,口里念念有词:
“禁术,其六,行动剥夺!”
『菲默』身子一直,一动不动。
“禁术?真是不择手段,呵呵。”
希斯塔亚站在『菲默』身后,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随后在腹部破开一个洞,紫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嘁……可恶……有够痛的……”
结界开始晃动,鲜花凋谢,宫室崩毁,场景再一次回到地宫。
希斯塔亚的手在脏器间搅来搅去,发出令人不悦的声响。
“只要不直接致死……就能一直这样羞辱你这个卫道士了吧。”
“没想到40年过去了,你已经变得如此残暴呢。”
有一个术士劝阻希斯塔亚收手,不过希斯塔亚像是没听见。
“手感真不错呢,如果扯断会是怎么——”
一声血肉撕裂的响声,希斯塔亚上下身分离,而『菲默』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除了老伯特利克以外的所有术士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刚才真痛呢,看来你还是不清楚令我永生的血契呢,蠢货。”
“什……么……”
“我无法死亡,这没错,不过更确切地说,是血契会阻挡死亡这个概念出现在我身上,你刚才的伤害足够致死了,满足了血契发动的条件,念及旧情,还有什么想问的呢?”
“还是在利用他人的生命啊。”
“这问题真烂,你们,还有阿斯替塔西们,做的这种事情比我多得多。”
“好吧,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选择?还有永生者竟然……阻止他人永生,可笑至极。”
“我只能在如今秩序中所谓『无』的群体中发掘到『有』,无权势,无财产,无关系的大多数,但他们才是真正的创造者。”
“别讲这种道理了!”
“呵,只是你们一直在阻碍这种『有』的萌芽罢了,”『菲默』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颗土耳其软糖,她将一颗塞进希斯塔亚的嘴里,“不知道你是否还能记起,当年在安卡拉那令人难忘的味道。”
“真是搞笑,品尝当初……无谓且谬误的牺牲……只有血腥味!”希斯塔亚嘴里不断淌出血来。
“还是有点甜味的,可以说回味无穷,”安娜自己也吃下一颗,“这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们例外般的杰作,而盘剥他们血汗之人,吃进嘴里自然同饮血别无二致。”
“不过……本就是吸血鬼罢了,”安娜微微扭头一笑,“只有追寻终将有的东西,我才能品尝这种甜蜜,这可是任何高档食材都无法复刻的甜美。”
“哈,怪不得,因为我……估计是你口中……死守终将归于无之残有……的家伙嘛……”
希斯塔亚闭上了眼,残躯化作黑色的花瓣,在地宫中飘荡,摇曳,最终化为灰烬,归为尘土。
“现在这里完整的家伙,只有一个了哦,过早结束和无法结束,可都不是完整。”
结束就是存在与不存在的缝狭,迈过去,便缔造了完整,但和出现的完整已然远离了——不再是原本那个存在了,而是成为“死”的不存在。
『菲默』,还是叫安娜吧,被剥夺了迈过这道缝狭的资格,已是“永生”,不再是完整了。但她,也许是不想有人步她后尘吧,仍将要缔造完整。
“接下来是你了,最后一个家伙,竟然主动决定成为永生的囚徒吗?正如同将你创立财阀的事迹远扬,质询一代代新生,而试图永生的体系一样,”安娜缓缓走向老伯特利克,“替我向终结存在吧,阿斯替塔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