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
吃完饭后，卡尔维诺准备顺道跑回家换衣服去便利店，安娜在他身前，叫住了他，把他拉进了一个角落
“按昨天的时间来算，你跑得再快也会迟到的吧？”
“几分钟不算什么——”
“啊呀啊呀，别忘了我可是个魔术师呢。”
安娜笑着掏出短杖，随即一个浅紫色的术阵出现在两人脚下，不过几秒，周围的场景就变幻到了家中。
“魔术可真方便啊……”卡尔维诺感叹道，随后走进房间换衣服了，当他出房间时，看到安娜披了那件黑袍出来，里面不是术士服，而是一件有点显旧的西装。
“安娜，你……那件衣服呢？”
“术士服吗？那件破了，德米特里给我的报酬之一就是找人补它……现在给你搞到便利店去。”
随后，卡尔维诺便出现在便利店的仓库，这时离七点还有四分钟。
◇
红色的花瓣在街道穿梭，不过一会就飘到了闹市区最高的大厦。
俯瞰着地面的车水马龙，安娜开始了她的等待。
背后传来一阵风声，一阵她无比熟悉的气息。
“克维尼斯的事情……和你相关吧？”她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夜空回应道。
“我只是让笼中鸟自在地飞翔罢了，没想到你八百年来还是这么拘谨。”
“哈……姓拉斯卡里斯的安娜已经在不复存在的牢狱永眠了，我只是个赝品罢了。”
背后的男人一阵大笑，安娜随后便被坠落的感觉包围，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她只是几个闪身，在混凝土的森林折跃，不过十几秒就再次站在了男人身前。
“啊呀……你还是和小孩一样喜欢恶作剧，不过这可不是个玩笑。”
安娜的白发和黑袍在风中肆意地飘动，不知何时手已经按在了剑上。
男人像安娜抛出了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铃铛，随着铃铛离她越来越近，金属和血肉交叉的响动声就越大。安娜感到身体一阵发热，但还是勉强接住了铃铛，随后喘着气跪坐在平坦处。
“接受了你……魔力的人……都会对它起反应……这次……又要让我……干什么？”声音里有几丝痛苦。
“既然还是那么拘谨的话……那我也只能这样放开手脚了。”又是一阵大笑。
“仇杀……还不足以……动摇结构……”安娜攥着铃铛的手生出几道浅紫色的雷电和光波，随后紧盯着男人站起身来，已经拔出了剑，“罗伯特，我有自己的方式！”
铃铛的残渣飘落，发出血色的闪光。
“这种固执……还是没变啊……”
留下这句话，便不见男人的踪影。
安娜眺望着黑夜与灯火的地平线，随后化作鲜红的花瓣飞翔。
深蓝的夜空浮现出几道血色的伤痕，安娜追寻着它们，直到男人的身形再次于空中显现。
“告诉我，克维尼斯在哪？”安娜拔出剑在空中指着男人。
男人飞速转过身，按住安娜的双肩，一用力就推得安娜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平稳身子落在一处楼顶时，只听见男人的声音回荡：
“我不能令他再次折翼……”
随后安娜再次望向远方。
◇
19:30 原萨莫斯特宅邸
初春仍然裹挟着一丝寒意，克莱恩裹着围巾，穿着一身黑大衣站在院墙大门前，按了一遍门铃，不过没有任何反应。
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感到一丝异样，克莱恩决定破门而入。
“断裂……”随即一道裂痕出现在门锁上，仅以指尖轻轻一划，门锁便被切断了。
克莱恩走到双开的屋门前，发现门缝有燃烧的痕迹，便在合页处制造了几条裂痕，仅一推，一边的门便“咚”地倒在地上，一股血腥的味道进入了鼻孔。
“看来已经被光顾了啊……克维尼斯，你在里面吧……”
不见克维尼斯身影，连声音也没有，只有微弱的血液滴落的声音。
“啊呀……真是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呢……明明之前在网上聊得还算投机的。”
克莱恩的眼前出现几点火星，随后身后一阵热，一只手从后面捏住了她的脸，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教授……克莱恩教授……您真是……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啊。在谈论哲学的时候是……现在，站在我的领地里……也是。”
“嗯唔……所以没记错的话，在这里你享用了三道菜？”
“啊……啊……是的，没想到是你来到访啊……也是个难吃的家伙。”
克莱恩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转头。她能感受到身后躯体散发出的热量，以及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温热的液体——毫无疑问是血。凭借魔力感知，她清晰地勾勒出身后的景象：克维尼斯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烧伤和某种诡异的痕迹，有些伤口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液。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的红光，死死锁定着她。
“是不是还有三道？如果我……还有你朋友的推断没错的话？这样的享用，怎么就不是一种镣铐……『食腐公』给你戴上的？”
“镣铐？！” 克维尼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捏着克莱恩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插进她的皮肤。“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自由！教授！罗伯特大人……他让我看到了这虚伪秩序下流淌的脓血！看到了终结这循环的唯一方法！”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毁灭性的狂热，“用他们的血……用那些‘恶’的血……下午你说的戴着镣铐跳舞对吧？我可要把镣铐砸得粉碎！”
“哎呀……这种样子可没法子去见卡尔维诺啊，是不是应该让你冷静一点？”尽管身旁那个热源的温度不断升高，克莱恩仍是那样从容不迫，嘴角还是那丝熟悉的微笑，“再怎么说，仇杀和变革……还是有不小的区别啊。”
克莱恩的左手向地上微微一指，指尖便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波，沿着房间和窗缝向远处流动。
“哎呀哎呀……那……对不起了，可敬的教授。”
“断裂！”
刚准备贯穿克莱恩身体的双手瞬间被切断，身后的热源化作一团火焰试图逃逸。
“没用的……只有再实体化还会长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除非没有火焰这种东西！”
克莱恩的眼睛不断在宅邸中锁定着火焰，远处的一处高楼顶部泛起了淡紫色的闪光。
“找到你了……凝滞！”
没有咒语吟唱，没有手势引导。仅仅两个字，轻描淡写地从她口中吐出，以克莱恩为中心，一股无形的、静滞性的力量瞬间爆发。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飘荡的尘埃凝固了。门厅深处持续滴落的血珠，悬停在了半空，形成一串诡异的红色玛瑙。壁炉里摇曳的残火被冻结了，连那浓烈的血腥味，似乎都被这股力量封存。
克莱恩看向那道紫光，金色的光线随即出现点线交织的律动——以此发送摩斯电码，随即便向炉内的残火走去。
“嗯……内容是……can you……target him?（能瞄准他了吗？）”楼顶的安娜身前是一个酷似炽天使的装置，最中间眼睛一般的球体正闪烁着浅紫色的光芒。
“视距强化！”安娜咬着牙，顺着光线的方向调整装置，伴随着三对羽翼一般的金属件向后伸展，球体不断汇聚着能量。
“魔力量足够超出控制范围了，发射！”
一阵冲击波从球体散发开来，浅紫色的光线光速向那团静止的火焰飞去，然而在半空，一道血色的屏障将光束拦下。
“哈？又是罗伯特？！”安娜随着魔力轨迹调转装置，几秒后，上百粒光束便开始追踪那道血色的轨迹了，而装置化作白色的羽翼，在夜空飘扬，直至无影无踪。
安娜也再度穿梭于街头，追寻着罗伯特。
同时，克莱恩先是掏出短杖，与壁炉的残火处生出几道水流，随即走向凝滞在庭院的火焰，以足以超出结界控制的能量向火焰的核心射出几道冰锥，随即解除了凝滞。
感到极度不适的克维尼斯只得化作人形，跌坐在地上，而克莱恩也弯着腰，捂着胸口看着他。
“哈啊……这么长时间……负担有够大的。”
像是清醒过来的克维尼斯抬起头看着克莱恩，气喘吁吁地开口道：
“所以……你们要让我……干什么？”
“只是……想让你干的……那些事情……在世俗侧有个合理的交代罢了——”
突然，几百道光束击中了宅邸，随着一阵爆炸声，蓝紫色的火焰将周围覆盖，罗伯特扶起克维尼斯，同时安娜也出现在克莱恩身前，举着剑指着罗伯特：
“我可不认为混乱会带来实质的变革！”
“哈……我看到的，只是你们在追捕一只出笼的鸟。”语毕，罗伯特和克维尼斯便一个飞身遁入火焰，不见踪影。
安娜搀着克莱恩问道：“没什么事吧……要灭掉这里的火吗？”
“就让它烧吧，反正……这家子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东罗马的几个黑帮都和它有关系……呵。”克莱恩调过头去，嘴角一丝苦笑。
随后，一团红色的花瓣和一条黑色的折线在夜空中穿梭。
◇
20:00 伯特利克宅邸
德米特里坐在空旷得有些压抑的客厅里，昂贵的古董家具在昏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手机突然响起铃声，他瞥了一眼屏幕上“安娜”的名字，眉头微蹙。
“我接个电话，”他对现任家主大伯特利克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快步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回廊，推开通往庭院的门。初春夜晚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未散尽的硝烟味——那是宅邸废墟残留的气息。
他走到庭院中央一棵光秃秃的老橡树下，接通了电话。
“安娜，进展怎么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阴影幢幢的庭院边界。
听筒里传来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地讲述经过。
德米特里心里咯噔一下，叹了口气，捏紧了手机：“真打上了啊……结果怎么样？”
“我们俩没多大事，”安娜的语气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德米特里捕捉到一丝颤抖，可能源于魔力的剧烈消耗，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的口吻：“原本宅邸里那三个死透了……那里现在是一片火海。”
德米特里沉默了一瞬，又是三条命。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股血腥味的想象：“又是罗伯特的手笔？还是克维尼斯彻底疯了？”
“克维尼斯是执行者，但铃铛……是罗伯特的印记，那东西能激发人最深层的破坏欲和……某种扭曲的‘正义感’，甚至给了我一个。”安娜的声音透着一丝凝重。
“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给你那个铃铛……”
“被我毁了。”安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那东西……会影响我，不能留。”她没有细说那影响具体是什么，但德米特里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忌惮。
“那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暂时安全，神出鬼没的老东西……还有，德米特里，我们推算的是六条命，克维尼斯算是给出了肯定，萨莫斯特宅邸里死了三个，还有几个是一目了然的。”
“所以我怀疑……今晚，德米特里你那边，会是下一个舞台！”
仿佛为了印证安娜的不安，德米特里身后，主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玻璃被什么东西划过的刺耳声响。
“吱嘎……”
德米特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黑洞洞的宅邸窗户。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安娜，保持通讯。我这边……好像有‘客人’不请自来了。” 他另一只手滑向腰间，握紧了配枪冰冷的枪柄。
“克莱恩支撑不了，我马上到！”安娜的声音十分果决。
庭院里，初春的冷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只剩下电话里微弱的电流声和他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他缓缓移动脚步，背靠住粗糙的树干，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主宅那扇传出异响的、深渊一般的窗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