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咖啡厅的工作,我拖着酸痛的双腿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广场上的喧嚣早已散去,只有路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从脚边掠过,寒意顺着脚踝爬上脊背,秋夜的风总会带着些许凉意,我裹紧外套,只盼着能快点钻进温暖的被窝。
回到公寓,我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我喜欢家乡的植物,所以总养一些在公寓里。
玻璃瓶里的花瓣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地安慰我。
我脱掉了鞋子,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
走进浴室,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空间。我伸手拧开热水龙头,蒸腾的水汽渐渐弥漫开来,模糊了镜子。
温热的水流顺着发梢滑过脖颈,冲走了满身的疲惫与尘埃。
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肩膀,指腹轻轻揉搓着酸胀的肌肉,默默用着〔治愈〕剔除劳累的侵扰,那些在咖啡厅站立数小时的酸痛,似乎都随着水流一同流走了。
擦干身体,我套上最爱的珊瑚绒睡袍,蓬松柔软的触感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镇的酸奶,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我蜷在沙发里,打开舒缓的轻音乐,跟着哼唱几句旋律,随手翻着一本搁置许久的小说,眼睛盯着书页,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直到眼皮开始打架,我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路过窗台时,我伸手紧紧握住手机壳上的四叶草挂坠,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白天在咖啡厅夏妮露特提起菲儿时的模样又浮现眼前,心里突然泛起一丝酸涩。
带着复杂的情绪,我爬上床,将脸埋进带着薰衣草香的枕头里,正要进入梦乡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这么晚了,谁还在走廊里闹腾?
其实我也没有多生气啦,更多还是好奇,所以我透过门铃监控看着走廊。走廊窗外夜已入深,昏黄的走廊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周专家正费力地拖着一个人,那人脚步虚浮,整个人几乎是被拽着走的。
就像鬼一样……谁啊?
我干脆打开门看看吧,偷窥不如直接问问周专家好啦,结果走上前去才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周专家拖着的竟然是菲儿。
他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针织裙,可此刻裙子上却满是狼藉的酒渍,头发也乱糟糟的,平日里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紧闭着,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喝醉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专家抬头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欢迎派对上,有个家伙一个劲地给他灌酒,他就喝成这样了。”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夜香藤蔓的味道,想必是派对上留下的。
“我来吧,您先回去休息吧,麻烦您跑一趟了。”我的声音不自觉放柔。
我和周专家合力打开了公寓的指纹锁,我把菲儿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带她到沙发上。她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她微微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送走周专家,我勉强扶正菲儿躺在靠窗的沙发上,微开窗户透风。
治愈魔术还是没有解醉的魔术,酒精真是神奇,明明让人昏迷却不像任何一种毒素。
我就这么静静地守在她身边,轻轻擦拭她脸上的酒渍,把毯子又往上拉了拉,直到确认她呼吸平稳,才不舍地起身。
我能做的只有在他醉倒的时候帮他收拾一下,再放两剂抗头痛的魔药在茶几上了,等他自己缓过来了。
————[斯普林·菲尔德视角]————
阳光像碎金般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脑袋里仿佛有千万只惑心藤在纠缠。
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牵扯出一阵剧痛,我挣扎着撑起身子,针织裙上的酒渍已经干涸,散发着混合着夜香藤蔓的古怪气味。
这是...我的公寓?
环顾四周,熟悉的木质书架和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证实了我的猜想。茶几上摆着一杯温水,旁边压着一张字条,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药在杯底,醒了记得喝——红。”
指尖触到陶瓷杯壁的温度,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杯底沉着两颗淡绿色的药丸,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头痛的感觉稍稍缓解,我这才摸摸索索找到了掉在地毯上的手机。
“糟了!”我猛地起身,头晕目眩的感觉让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电子钟显示已经10:47,平时这个时候,师父早该在办公楼的实验室等着我。拨号过去,听筒里却只有机械的忙音。
洗完澡换完制服,推开公寓门,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奶白色的包装盒上沾着新鲜的草莓汁。
我捏着卡片的手指微微发颤,想起昨晚派对上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再对比此刻这份精致蛋糕,只觉得荒诞又真实。
谁挂在这儿的呢,应该是癸妺红吧…
那她为什么和魔药一起不放在桌子上?不对她怎么进我房间的?
不管如何,我都不省人事了,还是得谢谢她。
咬下一口蛋糕,草莓果酱在舌尖爆开,当做垫肚子的早午餐,草莓蛋糕刚刚好。
我匆匆往办公楼赶去。秋日的街道泛着慵懒的金光,梧桐树影在石板路上摇曳,偶尔有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
求职者大道的石板路覆着一层碎金般的银杏叶,踩上去簌簌作响。
秋日的阳光穿过疏朗的枝桠,在地面织就流动的光斑,风掠过街角面包售卖机的铜铃,叮咚声裹着烤松饼的焦香扑面而来。
两侧悬铃木的枝桠早已褪成琥珀色,枯叶打着旋儿坠下,有的正巧落在周边学生肩头,有的飘进路边咖啡机的热可可杯里,漾开细小的涟漪。
我走进办公楼,旋转门带来的秋凉让我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电梯上升时发出轻微的嗡鸣,我快步走向师父的办公室。门把手上还带着熟悉的温度,可推开门,只有满室寂静。
而旁边办公位的迪妮露老师、达利安、专家都去上课了,连问都找不到人问。
我翻遍了整个办公桌,抽屉里只有几张空白的便签纸。
一句话也不留就玩失踪,电话也打不通,师父还是太神秘了,干脆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电梯到达一楼,金属门缓缓打开,阳光突然涌进来的瞬间,我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哎呦我,谁啊这么着急?”
熟悉的声音让我猛地抬头,修之罗正单手插兜倚在电梯口,白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冒着气泡的试管,领口还沾着星砂粉末。
他挑眉扫过我微皱的眉头,琥珀色眼睛弯成狡黠的弧度:
“这是被谁追债了?跑这么急连路都不认得了?”
我揉着撞疼的额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明明是你挡住我的路。”
“这路这么宽,你又闭着眼睛瞎跑,怎么能怪我呢?”
“好了好了!对不起行了吧!”
“很好,学会承认错误是成长。”
“对了…我找我师父,他不见了。”
“那家伙,谁知道他去哪了,别找了。”
“那我的课……”
虽然学校考核很少,师父的课程也是想到哪里教哪里,不过别人都在上课就我连老师都找不到,怪尴尬的。
修之罗突然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哈哈哈哈哈,很简单,正好我闲的没什么事,我也算是你的师父,就给你上一课吧。”
“谁稀罕似的…”
“哇你这小子别露出那种表情,我可是称霸一方的鱼王,给你上课还不好好珍惜。”
“你不说话没人会忘记你的身份。”
“别说那么多了,二十分钟之后,我要在九十九号训练场看见准备好的你。”
说罢,他便拍了两下我的肩膀,按下电梯走了。
…………
我攥着龙王杖的手心沁出薄汗,训练紧身衣贴合肌肤的触感让我微微不自在。腕表指针精准指向约定时刻,九十九号训练场的金属大门却如沉睡的巨兽般紧闭。
修之罗倚在墙角吞云吐雾,烟圈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他瞥了眼我的局促,突然嗤笑一声,化作银蓝色的水流顺着门缝渗了进去,地面只留下半截还在燃烧的香烟。
“这算什么特殊待遇?”
我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抱怨,深吸一口气施展〔化水为形〕。
身体化作液态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从毛孔渗入,好不容易穿过门缝,失重感突然袭来,整个人啪嗒一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之前用的时候也没那么难受啊……
黑暗如实质般笼罩着四周,我摸索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指尖触到的墙面异常光滑。
这个九十九号训练场是用整块抗魔砖浇筑的密室,除了门缝几乎没有透光处,难怪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空气中漂浮着铁锈与硫磺混合的古怪气味,像是某种高阶魔药的残留气息。
“喂!修之罗?”
我的喊声撞在墙壁上,激起一串细碎的回音。
黑暗的训练场内一片寂静,回应我的只有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我急忙用光魔术〔光源〕让龙王杖发光,简单照明周围,只可惜训练场太大,低阶魔术能覆盖的范围还是太小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修之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回响:“看好了,菜鸟——”
黑暗中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修之罗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戏谑的尾音:
“哈哈哈哈,你还怕黑?”
话音未落,他指尖跃动的光魔术骤然亮起,幽蓝的光晕在地面晕开,像一朵破土而出的荧光菇。
他站在三十米外的高台边缘,白西装下摆被气流掀起,蓝青色眼睛在阴影里泛着狡黠的光。
“看你怂成啥了,哈哈哈哈哈。”
我咬牙抬头,却见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训练场内的轨道灯依次亮起,惨白的光线如手术刀般剖开黑暗。
视野骤然清晰的瞬间,我瞳孔猛地收缩——四周墙壁上,密密麻麻站着二十多个“修之罗”。
一模一样的白西装,一样歪斜的领带,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他们居高临下盯着我,目光里带着如出一辙的欠揍,仿佛二十面镜子同时倒映出同一个灵魂。
“这是……”我攥紧魔杖的指节发白。
最近的“修之罗”抬手抛着一枚硬币,金属光泽在他指尖流转:
“猜猜看,哪个是真货?”
硬币落下时被他用食指稳稳接住,“啪”地按在手背上:
“选错的话——”他忽然露出锋利的笑,“就尝尝被水牢术淹没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