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兰纳尔在门外长廊候着,夜色深沉,但灯光不会停歇,在一个信奉光明的国度不存在彻头彻尾的漆黑,每一座城里都会有一个高塔充当晚上的太阳,虽然将其称为太阳不够格,但这美好寄托也没受过谁的挑刺。
那座屹立在教堂旁,或者说是教堂一部分的高塔格外耀眼,足够照耀城内大部分的道路,但可惜庄园不被笼罩其中。
斯兰纳尔无聊地高抛着一颗金币然后又接下,她没去休息只因她还要把年少的魔种带回去,并且要时刻注意房内是否有圣女无法解决的麻烦,倘若遇到埃洛妮德会唤她的,强撑,意气用事从来不是圣女的性格。
宠物是不能和人睡在一起的,平民和贵族是否坚信坚持这个道理不得而知,但教廷里叫的上名字的是遵守此准则,有着很多的规矩完全是束缚在了教廷顶端的神职人员,倒是解放了其下普罗大众的信徒,不必给他们强加一些道理,加上一些碍事的枷锁。
房间内,埃洛妮德异常的平静,持剑伤人也没让她有失仪的地方,魔种太过弱小,甚至不存在威胁,持剑的威胁程度和拿一根木棍没差别。
埃洛妮德在接下来路程是三步并作一步,直接上前攥着魔种少女的衣领,要表扬斯兰纳尔的手艺,给魔种简单的打理折射出一种温婉可人的味道,但此时的圣女不会舍不得破坏她周正的衣裳和梳得清清楚楚的头发。
她不由分说地便是一耳光,魔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神思恍惚,缓一了会儿气喘吁吁地正视她,埃洛妮德面色如常,好似这刚才用力的一掌的始作俑者非她。
魔种想说话,欲言又止,组织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挤不出的拧巴,埃洛妮德不意外她会说话,龙裔终其一生至少会两种语言,其一是龙语,其二是人类的通用语。
疼痛尚在,这一次她清晰明了地看见埃洛妮德又是挥手一掌,埃洛妮德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她的性子就是直接明了,决定要打,或者说是教训便不会轻易熄灭这念头。
少女猛地惊觉想要一躲,却被埃洛妮德硬生生地拉了回来,除眼疾手快一词很难描述她的灵敏。
魔种确实像一条狗,伟大的圣女和她忠诚的骑士真是心有灵犀,一样的诞生这般形容。
是一只向人示好,但突然发现人对她不友好,便是会停下摇摆不定的尾巴,变成匍匐姿态,像是随时攻击或者逃跑。
她没法逃跑,这里甚至没有躲避的地方,她只能被迫勇敢无畏面对自己,埃洛妮德呼吸平稳,也是稍不注意地被魔种挣开向后退了几步撞到后方巨大的落地窗,少女鲜唇红眸,在朦胧月光下显得格外蛊惑人。
要打破窗户玻璃嘛,无稽之谈,与墙壁一样坚硬,凭魔种清瘦的身形力气必然不大,往坏了想,可能连普通女性也比不过。
她有夺剑对峙的胆子,所以埃洛妮德并非把她当做待宰的羔羊。
“害怕我?”埃洛妮德开口道:“可我买下了你,是你今后的主人,你应当顺从我,要有当一条狗的自觉。”
龙裔、亚人还是魔种,在教国的气息下皆是异族杂种,这里是极端的种族主义者的天堂,更是民粹当道的土地,教国的民众对教廷不服,可对传承千百年的道理是坚定不移,譬如要坚决杀灭所有异族,同时也看不起和异族共存混在一起的人类。
哪怕少女会说话,有一定的智慧,仍旧不算作人的范畴,埃洛妮德被教廷的老旧派打成是破坏传统的新潮者,因为她认为如今杀异族应当评判生平事迹,而非一巴掌拍死,说来说去就是偏向教国之外的人类国度,并表明各族共存是大势所趋,教国是站在一条必经之路上的挡路石。
而如今这位似乎在那群腐朽败坏的老人家眼里的叛徒,正在背离她所发表的主题,对魔种不去询问她过去的生活,是否被拐卖之类的。只把她当做是一个牲畜,宠物,不具备人权的动物。
“不…行。”
第一次听她开口讲话,她的声音像是一条颤抖的直线,不标准的口音让埃洛妮德明白魔种擅长讲龙语,说人类的语言相当的生涩,像是许久未使用笨拙。
埃洛妮德没有回答少女的话,一步一步再次逼近她,每一步都似乎走在了少女的心口,弄得她喘不过来气,只剩下逃窜的念头。
她很焦虑,像是一只绿头苍蝇乱飞,但最终逃不过心精手巧的圣女殿下。
魔种没有受过系统化的锻炼或是严谨的防身教学,先前夺剑倒显得气急乱投医的浮躁。
压制的她退无可退,走到身前几步,埃洛妮德伸手想拽回她的链子,却被她突然咬住了手,重重地咬下,近乎是报复。
松开嘴,这才发觉埃洛妮德未曾发出意料内的痛呼,她的呼吸都那么平稳,心跳声不慢不快,少女灵敏的耳朵听不出异常。
红色珍珠般的血滴跳出白皙的皮肤表面。埃洛妮德看着手上触目惊心的齿痕,一贯平和的作风有所变动,是有趣好玩的淡漠一笑,如若不是少女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她,不然根本察觉不到这稍纵即逝的一笑。
少女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像是牧羊人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羊群里居然出现了一只粉红色的羊。
被咬破的伤口突然绽放刺眼的光亮,两三秒的时间里便恢复得完好如初,她还刻意地抬起检查,当然重心点是展现给少女,后者总觉得她在戏弄自己,在嘲笑,但她眼中毫无笑意。
不止是嘲笑,还有不屑一顾的高傲,少女忽然有一种自己的做任何事都是徒劳的,在她面前就是愚蠢的,像是小镇上的暴发户向着首都的权贵炫耀钱财一样可笑。
埃洛妮德从少女红色的眼眸里,不对,是该称作是鲜血般的龙瞳里瞧见了莫大的无奈和对她自己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