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有记忆开始，就觉得自己不停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地中跋涉，每一步都不分明，每一步都能体会到切入肌底的寒意。
我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无论是名字，编号，能力，所知所感，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被他们所操控，被构造出来。六岁那年，我第一次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了雪，不是在书本上，不是在电子屏幕上，而是真实的，可以触及到的，我当时想，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雪这种东西，而不是被他们凭空捏造出来的幻想之物。
真实的雪，也果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那么的洁白，那么的冰冷。
……
凉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吵醒，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扒弄自己的衣物。
昨晚的记忆出现了一些中断，从那条高速公路离开之后，她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当然是不可能回到她自己的出租屋里了。那条高速公路，靠近贯穿市区一条江，她选择了附近的一个桥洞。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清楚了，大概率昏死过去了。
张开眼，只看见一个十分邋遢的，散发着垃圾的酸臭味的人正在她的身上摸索着，应该是附近的流浪汉，没有听见桥上不间断的汽车轰鸣声，大概率时间还比较早。
凉月注视这个流浪汉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昏睡之中的女孩已经苏醒了。看见这个女孩的眼神的一瞬间，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腿就准备跑。
“那绝对是杀人的眼神！”他闪过一个念头，曾经，他也见识过一些街头上狠角色的凶狠目光，可那个女孩平静的注视后面就好似有惊涛骇浪，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恶心……”
凉月快速起身，昨天晚上的那个袭击者的匕首还挂在腰间，她抬起手将匕首投向流浪汉的方向，匕首径直刺入对方的后脑勺，流浪汉立刻像受到了重击一样倒在地上。凉月走到他身旁，拔出匕首，踢了他一脚使其翻滚着面朝上方，从心口处又补了一刀。
不得不说这把匕首蛮趁手的。处理完这个小插曲后，凉月打开手机。
“真的要汇报吗？我们的身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哥哥提醒道。
“还是先汇报吧，我们如果真的想要隐瞒的话，也是不可能的事。”
凉月拨打了常用的联络号码，可等待良久以后也没有丝毫回应，“坏了吗？”凉月又试了试手机其它的功能，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就在她觉得奇怪时，反倒收到了一串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凉月凝视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匕首尖端的血珠滴落在桥洞水泥地上，洇出暗红斑点。
她最终还是选择接听了这个电话，她将手机举到离耳廓五厘米的位置。电流杂音中夹杂着细微的喀哒声，像是老式电报机在敲击摩尔斯电码。
“小月……任务，出现了意外吗？”听见传出的熟悉声音，凉月的脊椎窜过一阵战栗，“怎么不说话？”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透露出一股不容置辩的威严感。凉月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绷的笔直。
“不是的，博士，任务的确出现了意外，我取走样本后遭受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对方向我身体里注射了……一种不明试剂，很抱歉，我脱靶了！”凉月回复道，短短一句话，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
“无需如此紧张，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得意的孩子。任务偶尔失误在所难免。”
听到这番话，凉月的思绪不禁飘向那个男人的面容，桥洞外突然吹来一阵风，她感到连血液都变得冰凉。
“然而，能够认识到错误并加以改正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好孩子。接下来的任务要确保完成。”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中断，凉月深吸一口气，虽然情况不算太糟，但博士并未回答关于那个试剂的问题。
站在原地轻轻摇头，凉月收起匕首，离开了桥洞。
“编号0B121329被编号03杀死，编号0B121329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感情的电子音萦绕在空间之内，座位上的老者轻轻敲动手指，发出微不可察的喀哒声，“就派04去吧，这个孩子快没用了。”他随口说道，背后巨大的落地窗倒映出城市夜晚的繁华景象。
“收到，已经向编号04分配任务，评估为……”
老者摆摆手，“准备去济州岛的飞机吧，我得亲自解决一些事情……”，他打断了电子音，又下了一道命令。
穿梭在陈旧的小区中，凉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她已经向班主任请了假，谎言总是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但现在她已无暇顾及这些，毕竟她并非真正的高中生。昨晚的经历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期，但这就是她真实的生活写照。
浴室里弥漫着水蒸气，凉月洗了个澡，彻底洗去了血迹。她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在大多数普通人开始活动之前回到了家。然而，昨晚的痕迹必须清除，因为下一个任务即将来临。
在擦干头发时，她触摸到了注射不明药剂留下的针孔，感觉上就像普通打针一样，触摸时也没有特别的不适感。昨晚哥哥帮她解决了袭击者，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选择不再去回想。无法面对的事物只能选择回避了。
“哥哥？”
“嗯，我在。”
“抽支烟吧。”
“好……”
凉月静静地吸完一支烟，审视了自己一番。尽管面部有些难以避免的小伤痕，但总体而言，她已经不再有走在街上就可能被警察拦下的嫌疑。她在衣柜中翻找出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搭配上一件颜色更深的夹克，再加上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这些衣物稍微遮掩了她额头上的伤口，让她看起来更接近常人，只是神情显得有些阴郁。再加上她此刻冷若冰霜的表情，几乎让人认不出是平日里的她。
手机此时非常合时宜的传来了新的任务的通知。凉月拿起手机细细扫过去。总算不是押送什么样本之类的了，而是去刺杀一个人。
“韩国的基因科学家，还是权威吗？有意思。”
只希望不要再发生任何异常状况。自从昨晚经历了那种状态后，她回忆起了许多被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不愉快往事，一股难以摆脱的恐慌感便挥之不去。
“这次必须更加认真对待了，妹妹。”
“明白。”凉月在手机上预订了车票，目标会出现在今晚邻省省会的一家酒店，现在是时候启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