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交锋,交织出一曲清脆而局促的哀鸣,梅瑞利亚和这位雷厉风行的的年轻游侠各退数步。
梅丽凯的游侠手中的兵器让她禁不住多看几眼——那确实是一柄很独特的弯刀,刀刃密布细小的锯齿,就像撕开织物一样轻易撕裂护盾术。
当然,为报答好意,她敬上使对手龇牙咧嘴的伤势。
“——你喜欢我的剑吗?”
梅瑞利亚半眯着眼梢,仿佛是一只沐浴月光的昏昏欲睡的猫。
这个警戒者——是个老练的刀客。
梅瑞利亚之前与许多警戒者兵戎相见,有些还是声名远播的精锐,可到头来,活下来的是她,而不是连街边乞丐都无能为力的正义之士。
“你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嘛,不难猜到你曾经服侍过的主人——甚至是你的帝国前主人……”
“对此的满意程度究竟有多么叫人惊叹。”
梅丽凯的女游侠尖锐地展示着她的讽刺能力,语气刻薄而恶毒。
“亲爱的游侠,你实在是太可怜了,”梅瑞利亚愉快地品味着女游侠的垂死挣扎,并回以促狭的微笑:“可怜到……唯有藉着口舌来赚取安慰,与人尽可夫的贱老鼠如出一撤。”
细碎而密集的脚步声。
来自四面八方——不幸兑现泽诺口中“情况很糟糕”的承诺,一群人仿佛自蜘蛛的卵囊里冒出来。
很多北方警戒者……
他们的表情一点也不友善,手按在兵器上,似乎随时准备出击。
……好吧,现在得给那个提夫林争取时间,在自作自受的方面,她深信自己的造诣可谓是超神入化。
匆匆瞥了一眼对手,梅丽凯的女游侠的神情显得极为得意。
面对如此危如累卵的遭际,梅瑞利亚急中生智,果断摈弃防守,换来了右肩遭受充满怒意的一击。
这或许算是假戏真做。
她当场跪倒在地,浓密的眼睫似风中凌乱的蝶翼震颤,伸手捂上受伤的肩膀。
好吧,这确实……很疼,希望得到的愉快比疼痛要多出一倍。
“求求您,别这样做……”
一转态度,苦苦央求的声音自梅瑞利亚的唇瓣倾吐,她冲着密不透风的人群闪烁绿幽幽的大眼睛,作出受伤又惧怕的神情。
显而易见,她的嗓音既独特又美妙,极富诱惑力,字词腔调里还有些许齿龈颤音,足以令任何男人言听计从,与之搭配的是残肢断臂的窄巷角落,这无疑加剧了感官冲击力。
在弯刀划出破空的嗡鸣之前,不耐烦的男声插了进来,就像一句呵责——“维莎菈,你在干嘛?”
“你很喜欢惹是生非对吗?”
维莎菈定住身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个油嘴滑舌的盗贼!”
警戒者们纷纷让开一条岔道。
一位高阶警戒者走上前。
碧眼微眯,闪过细碎的不快,梅瑞利亚的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高阶警戒者有一副很难见过即忘的五官——乌黑的短发,银灰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在人类中算非常出色的英俊——叫人嫉妒,身上穿着褐色罩衫,左手前臂绑着一副手弩,腰侧悬着猎号与精金长剑,外面还披上缀以玫瑰晨曦的棕斗篷。
似乎是……洛山达的牧师。
这位牧师快速打量了下自己,目光又掠过周遭的残肢断臂,最终在那破相的脸上滞留。
或许是可怜的疤痕,抑或是纯洁而美丽的脸蛋,可能两者兼有,他的驻目似乎些微长了一点……
以至于那双晕着薄光的眼睛中的困惑和惊讶不小心溢了出来。
“维莎菈,我知道你讨厌那些少数族裔……”
这位牧师略微偏过头,不满地注视着维莎菈开口道。
“但你是一名警戒者,一位梅丽凯的游侠,应当有献身正义的激情,但也应当拥有驾驭激情的本领。”
“以我的荣誉起誓,梅丽凯的游侠,请你务必看紧你躁动的弯刀,否则那会引来我宝剑的剑锋。”
高声附和的家伙是护卫之神——海姆的圣武士,他站在牧师旁侧。
海姆的圣武士戴着覆面盔——琢磨不透其容貌和表情,身着的铠甲样式跟说话的腔调同样一板一眼,还佩戴着警戒者的袖章。
好吧,一个献身斩除邪恶、匡扶正义的海姆的圣武士正在为希瑞克的审判官辩护——
说真的,这个颠倒黑白的创意太过于捧腹,画面太美,梅瑞利亚第一次为女孩形象而由衷满心欢喜。
……这真是个绝妙的创意,绝妙的。
洛山达的牧师并不特别高大,而不悦的语气让维莎菈勉强屈服,她僵硬地收拢锯齿刀:“向您致敬,联合领北方的高阶警戒者卡德林。”
“但我要否认您的偏见!”
维莎菈恶狠狠睨向梅瑞利亚,得到的是人畜无害的微笑,后者看上去像温顺的小羊羔——哪怕是披着羊皮的,还垂下头,努力作出与血腥的杰作并无瓜葛的姿态。
“半精灵这些该死的杂种天生就是窃贼、杀人犯。”
“我在洛山达神殿巡逻之际,泰摩拉向我微笑,目睹这个邪恶的半精灵溜出神殿时,偷走了许多东西,这些死人,定然是分赃不均的后果!”
当然,此番情绪激动的措辞大部分是真实的控诉,但非常遗憾或者说令人愉快的是,得益于视角的不同,她丝毫不能指出更关键的一点——希瑞克的信徒不止盗窃金银财宝,绑架头顶上的主教也是拿手好戏。
更多邪恶的喜悦沸腾起来——梅瑞利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卡德林,我请求处死这个不知羞耻的裱字,立即执行——”
风轻云淡的判词,却重重载着一部分警戒者的心声。
不管是牧师、游侠,还是战士,每一个人都投出敌意的目光,手不自觉抽出武器。
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处境,危机感之强烈让她微微皱鼻子,对抗成群结队的警戒者绝非易事,尽管脑海里已经构思了数种反击的策略。
高阶警戒者卡德林的目光再度掠过半精灵的伤疤,这次凝滞的更长。
“我——”
“我不会否认我是一个窃贼。”
梅瑞利亚抢在高阶警戒者废话之前,轻声自首,卡德林的嘴巴像被堵上一块破布,银灰色的双眼如坠下的流星,闪烁着些许不可思议。
貌似出乎他意料之外。
卡德林流露的异样情绪让内心升起了恶劣的愉快感。
梅瑞利亚作出畏怯的神态,面对能将自己戳成筛子的目光,她怯生生地掏出一颗绿宝石,它是如此晶莹剔透,一瞧就不是满是泥沟的指甲和血迹斑斑的掌心所能衬托的。
她透过绿宝石的棱面注视卡德林的英俊五官——愚蠢的高阶警戒者。
现在,只需一个咒语,他就能轻而易举崩解为一滩齑粉。
绿色的。
“哪怕美丽的女士也不能逃脱海姆的制裁——”
至热之心的圣武士仿佛遭受欺骗一样瞪视着自己,用套着铠甲的拳头敲了敲胸口:“必须绳之以法。”
倘若时机合适,梅瑞利亚很想告诉这位海姆的圣武士——他在惹人发笑方面,堪称天赋异禀,也许在马戏团表演会更适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