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底层殿堂的战斗非常激烈。
眯了眯眼，黑暗视觉几乎亮如白昼，太乱了——希瑞克的教徒、骷髅守卫、恶魔跟警戒者、至诚之心骑士团、联合领军队打成一锅粥。
殿堂大门被希瑞克教会的同行们严防死守，梅瑞利亚没办法独自潜行过去——至少没办法在被大叫“嘿，你不是我们教会的审判官吗？”之前过去，而现在愈加粘稠的血腥味提醒自己，泽诺肯定在里面召唤萨拉霍克。
很不幸的，估计快成功了。
必须抓紧时间。
梅瑞利亚努力搜寻了一下，发现卡德林似乎被三个六臂蛇魔包围了。
真是可怜的境地。
这种蛇躯上长着类人女性形象的怪物，有六只挥舞刀剑的手臂，灵活又柔软，给人与美丽脸庞不相称的怪诞感——想必没人会对这种爱抚感兴趣……应该吧，无论对上哪只手，都是极为艰险的搏斗。
更可怕的是，它们擅长集群作战。
始料未及的突袭显然让六臂蛇魔一愣，即使后背愚蠢暴露在外，杀戮本能依旧让它支起一只手，伊尔·雷弗利卡丝毫不理会这可怜的还击，重重划下，头手同时落地。
面对第二个对手的咆哮，哦，当然，还有连绵不绝的攻势，梅瑞利亚仰身回旋到恶魔的身后，杂耍般的技巧显然更出乎恶魔的意料，漆黑长剑刺入心窝时它还没来得及转身。
此时，第三个对手恰好被卡德林一剑枭首，发出扑通一响。
战斗结束后，梅瑞利亚略微抬起眼皮，想要一瞥暂时的“同伴”，可卡德林拉近距离，以低沉而惊异的语气回应她的帮忙——“你来干什么？”
这可真是聊胜于无的谢意。
“希尔薇娅，跟我来。”
语出嘲讽之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明显让梅瑞利亚一愣。
缓了缓神，手腕又忽的被一把拽住，力道拉着她向前，瞥了一眼重兵把手的正门，梅瑞利亚自发地任由手臂上传导的力量所牵引着。
没有言语，俯低上身，一路绕过尸体、废墟，耳际是金属的哀鸣与魔法的轰响。
待躲到一块倒塌的石柱之后，卡德林自觉松开手，他皱紧了眉，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她的脸——
“你来干什么？”
语气的不满、困惑、焦虑让她的眼尾微微上挑——或许淑妮委实给了他一张叫人原谅的脸，鸦羽般漆黑的短发，碎晶般的银灰色眼睛。
不过，这张脸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似乎灰头土脸了不少，叫人没那么嫉妒了。
这样很不错。
她愉快地说：“噢……亲爱的卡德林，看您的样子真是信心十足。”
“是啊，”讽刺挂在了卡德林的嘴角：“如你所见，我确实感到了不断涌出的野心、自信，毫不夸张地说，弹弹手指就能让邪教徒灰飞烟灭……”
瞧见半精灵古怪一笑，卡德林叹了口气，模仿自己那轻浮又富有魅力的口音疑惑地问：“所以，亲爱的拉维兰女士，你来这里干什么？”
提出穿过大门的打算之前，作为这个牧师对自己愚蠢称呼的报复，格外大胆且恶劣的构想闪过脑海。
她伸出手，幻术在指掌中凝聚为水果：“这是，您的圣吉岚之果……”
原委一下子就明朗了，而且，非常合乎情理。
有什么意外的呢？
情窦初开的半精灵少女怀着深沉爱意为年轻牧师献上饱含祝福的圣吉岚之果的场景，是多么符合吟游诗人的想象啊，这跟古代典籍所记载的故事简直如出一撤，狼藉的战场上，美丽的半精灵女孩递上红彤彤的家伙，还故作躲闪的情态，仿佛为情所困的少女样——可惜没能染上两片晕色。
显而易见，即使如此严峻的战局里，漂亮女孩为高阶警戒者献上爱情的光景照样引来不少警戒者瞩目，甚至部分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但说真的，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在我为浪漫动容之前……你们旁若无人的勇气还真挺让人吃惊。”
卡瓦蒂娜提着带血的薄刃剑，凑过来叹息了一声，矢车菊般蔚蓝的眼睛为此注入了甚多的诧异。
她的妆容毁了，眼影、金粉、唇膏被灰尘与血迹所玷污，反而有种独特魅力，像是哈娜莉在哭泣的错觉。
当然，匍在精灵兜帽里的杂种猫还是死性不改，对自己龇牙咧嘴。
“谢谢你的……圣吉岚之果。”
卡德林的表情明显很不自在，声音也有点磕磕碰碰。
他打量了一会儿自己，情绪的紧张一闪即逝，或许之前暗巷中的不快给他留下很深印象的缘故，语气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在感谢。
慢慢伸出手，就在他捉到圣吉岚之果之际，一阵风吹散了圣吉岚之果的形状。
“只是一个小幻术……”
看着绷紧的脸，梅瑞利亚竭力憋住笑声，为此愉快不已，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她很确定察觉到银灰色眼睛里闪过的失落，快得几乎像错觉。
真是愚蠢又莫名其妙的家伙。
他的神色恢复了平静，语气是意料之中的冷淡：“说的够多了，我没兴趣，也没时间陪你开玩笑……”
“对于进攻这座殿堂，你们有什么计划吗？”梅瑞利亚忽然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
卡德林狐疑地凝望着她，眉毛再度拧了起来，似乎认为自己还在消遣他——真像一朝被蛇咬的家伙。
“我有一个请求。”
梅瑞利亚平静地说。
停顿了一下，而卡德林出奇意外地安静等待她的话，非常好。
“希瑞克牧师在召唤恶魔君主，高阶警戒者，请发起一次不计代价的攻势，撕开一道口子，让我进去。”
“你们拦住恶魔大军，殿堂内的我来处理——请相信我。”
梅瑞利亚转身望向大门，月桂白的脸蛋宛若雪瓷上了釉红，柔软的侧影映火而立，这相当赏心悦目，搭配上轻描淡写的自信与严肃的神情，三者的组合显然足以使男人倾倒。
她瞥了卡德林一眼，发现这位洛山达的牧师起初颇为愕然，看起来像被施了一发人类定身术，很快脸上又挂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哑然了一阵，他声音低沉，语带讥讽：“简单而谨慎，这可真是个精妙的计划，算无遗策到令人惊叹。”
卡瓦蒂娜侧开脸，以惯有的语调慢吞吞地说：“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您是一个高阶警戒者，当然，卡瓦蒂娜也是，”梅瑞利亚懒得理睬话中的夹枪带棒，她阴郁地笑了笑：“没时间废话了，做出明智的决定，不然你们没法守住并不存在的防线。”
“而且，我可以向您宣誓。”
——希瑞克在上，自己对警戒者的仪式了如指掌，这不难办到。
作为一个对世人看法充耳不闻的邪恶游侠，梅瑞利亚毫不理会当事人的心情，仿佛宣誓的骑士或者警戒者一样，稍微躬身，左手轻轻托起卡德林的右手，他下意识想滑出去，却被看似纤弱的五指牢牢紧箍。
携着捉弄的快意，透过细长的眼睫欣赏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充斥着如迷宫般曲折、叵测的疑虑。
嗯……如果这时候亮出希瑞克的审判官的身份，该有多吓人。
这般恶劣地想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他也抬起头，回望过来，那副颇为认真的表情令人有点好笑——仿佛在努力确认这不是什么糟糕的玩笑。
梅瑞利亚仰起脸，散乱的稻草色头发在微风中飘动，发丝轻轻舔舐着她的脖子，琥珀绿的眼眸仿佛在火中燃烧，基于彼此的对视，她以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音调宣誓——
“我知道警戒者的美名，了解警戒者的事业，在此我向您承诺：这一次我们心连心，肩并肩，在您背弃我之前，我绝不背弃您。”
如此庄严措辞的尾声是——“我宣誓，以伊莉丝翠的名义。”
精灵眨了眨眼，蔚蓝的眸子亮起奇异的颜色：“伊莉丝翠……”
卡德林无言地打量着她，在并不漫长的目光对峙中回握她的手，掌心传来温热的握力。
“你是夜歌骑士吗……”小心翼翼的探问换来了坚定的沉默，他露出微笑：“愿伊莉丝翠的神圣之月照耀你的前路。”
很可惜，当然不是。
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拿到了去殿堂阻止泽诺的通行证，很好，反正总比被大喊希瑞克的审判官要好。
PS：这章莫名写的老爽，还有男主视角版的宣誓，第一卷卷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