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苦战，艰难赢得地下陵墓最后一层的殿堂外围的战斗，期间自己的胫骨还狠狠挨了下恶魔的爪子。
真是倒霉透了。
没有休整的余裕，卡德林和警戒者们迅速穿过廊道，即将推门进入大厅之际，浓稠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訇然一响，里面的烈焰风暴以移山填海般的力量淹没了一切。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内心一沉，稍作躲避后，他再度以如履薄冰的谨慎和盟友们探进，前面的一幕狼藉不堪——
充满血腥的神殿，超乎常人的想象，比之前遭遇的都要更加恶心。
无辜者的尸骨代替瓷砖铺满了地面，空气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怪味，鬼知道希瑞克的祭司们平时用这个大厅干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而一旁的祭坛上供奉的东西则被残火笼罩。
更糟的是，始终有一种可怕的嗡嗡声回荡于这座宽敞的圆形大厅，像巨兽沉睡的呼噜声。
卡德林下意识绷紧唇线，作为人类，第一次厌恶黑暗视觉这个神术。
眼前的景象固然骇人，但也叫人松了一口气，这里无一活物，巨大的地下陵墓总算配得上它的名字了。
“别忘记施法识破隐形，倘若有自以为是的人在胜利前夕不幸丧命，我只会取笑他。”
并肩的卡瓦蒂娜叮嘱道，语气一如既往吻合她的风格——盛气凌人。
“喵……”
他侧头瞥她一眼，卡瓦蒂娜面无表情，正拢住额前纷飞的乱发，月中聚雪的脸蛋上，妆像是被塔拉抓花了——有些邪恶的嘲弄话掠过脑海。
卡德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他花了很多精力来安抚伤员，整个过程中，卡瓦蒂娜的复活术一如既往至关重要，又费尽心思调查、推导、复盘这里发生的战斗，最后沉肃地撰写寄往反抗湾的信件。
值得庆幸的是，某个异常强大的恶魔似乎陨落了。
银冠城的危机宣告暂时解除。
余下的事情就是搜寻邪教徒不慎遗留的草蛇灰线，顺藤摸瓜尝试揭露希瑞克教会的阴谋。
“希尔薇娅呢？”
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卡德林刚刚绕了大厅一圈，发现那个比卡瓦蒂娜还恶劣的半精灵杳无踪迹。
这个不幸的事实冲淡了胜利的喜悦，他的好心情没那么好了。
“卡德林，你的反射弧或许还挺长的……”
精灵倏然停下步伐，侧过身。
大概是过量用复活术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疲惫。
卡瓦蒂娜眨了眨矢车菊般蔚蓝的眼眸，扬起揶揄一般的语调：“啊，让我猜猜，那个花容月貌的半精灵小姑娘让你苦恼了，是这样的吗？”
“竟然有女人让你毫无压力念出花容月貌这个形容，”情不自禁将就绪的嘲弄付诸言辞，卡德林一如往常挖苦道：“真叫人惊讶，不过我认为就目前而言你或许要感受到一些压力。”
大概是解读到了这段话暗含的意思，卡瓦蒂娜的脸色一沉，抬手抹了抹那梨花带雨的滑稽妆容。
然后，精灵的脸色更沉了。
“对于联合领的警戒者而言，你的言辞并不礼貌，也不合规，倘若你能更通情达理一点，”卡瓦蒂娜抬眸锐利地斜视着自己，不温不火地说：“也许爱情就已经主动找上你……”
“而不是你去找它了。”
“好吧，很抱歉，下次我会换个更温和的措辞来指摘你的妆容……”
歉意刚刚溜出唇齿缝隙，卡瓦蒂娜方才那意有所指的措辞让他恍若被强光晃了一下，思绪微微凝滞。
有些心虚地稍微挪开视线，希尔薇娅——卡德林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属于半精灵的精灵名字，美丽又勇敢的伊莉丝翠的夜歌骑士。
也许不止是苦恼的问题。
卡德林无法忽略一个事实——仅仅两面之缘，甚至相识不到半天，那个半精灵的种种恶劣似乎过多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先前以为不过是单纯的同情，而现在可能意味着更多。
这种吸引……
或许可以归结为外表的魅力，但事实上，那条疤的遭际，与成为夜歌骑士的经历，神秘又令人着迷。
“你这表情……真是不加掩饰，我只是印证了一下我的想法，即使她是半精灵，但我不会因此评判你。”
耳朵捕捉到一道轻促的笑声，那笑声就像煮沸的水壶炸出的第一声气泡，瞬息即逝。
卡瓦蒂娜唇角矜持地弯起，很快她又别有用心地轻叹一声。
他听见精灵补充了一句：“稍等一会儿，预言术会有大作用。”
很快，卡瓦蒂娜再度开口，语调收敛了习惯性的高傲，变得鲜见的轻缓而柔和:“不止你担心她……”
担心——提及这个词汇，隐约有种不详预兆。
这么想着，作为宣誓效忠联合领的高阶警戒者，平时喜欢以公务繁忙推脱教会事务的牧师，顶多处境艰难才喃喃几句祷词，卡德林不得不执起项坠诚心向洛山达祈祷了下。
当然，如此临时抱佛脚的祈祷倘若也叫诚心的话，那神殿祭司的祷告想必天天都让晨曦之主热泪盈眶。
按迹循踪，从邪教徒盘踞的地下墓穴绕到盘根错节的下水道，直到卡德林撞见希尔薇娅的时候……
吸血鬼支在她身上，就如童话绘本里享用少女身体的血腥故事，两者的姿势一上一下。
她快死了。
这并非文字上的夸张，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更可怕的是，他拾到了真正的夜歌骑士的圣徽——菲琳拉还是自己的好朋友，以及目睹到那只小手所攥紧的希瑞克圣徽，一路的期冀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这分毫毕露地展现他是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小丑……
可笑极了。
卡德林萌生出强烈到不可思议的恼怒之情，他下意识攥紧了伊莉丝翠的夜歌骑士的圣徽。
尖锐的棱角抵住了食指纹路，带来难以描述的刺痛。
深呼吸，吸气，吐气……冷静下来。
——但是为什么？
另一面，倘若以希瑞克邪教徒的身份来讲，她的力量很强大，似乎足以击溃殿堂里的某种邪物，也能轻易摆脱警戒者的追击，除了玩黄雀在后的把戏，没必要掺和这场危机。
来自一个邪教徒的帮助，这简直是讽刺与诡异乘积——会不会是希瑞克教会暗度陈仓的阴谋，掩人耳目的把戏，抑或是欲擒故纵的诡计。
这很难确定，她的定位、动机模糊到尚且无法辨别。
好吧，无论如何，洛山达对自己一向所谓诚心的祈祷，落槌以公正的裁决……
抑制住隔岸观火的想法，卡德林自嘲地牵了牵唇角，瞄准吸血鬼的头颅，他的指腹轻叩手弩扳机。
离弦的微振终结了一切胡思乱想……
（还有1章，这本书就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