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在暮色中沙沙作响，白芷柠的指尖轻轻抚过无名指上的银色纹身。那是她们结婚时白芮稟亲手设计的图案，两枚交缠的藤蔓在皮肤上绽放，象征着总不分割的誓言，然而今夜这个誓言似乎要被打破了。此刻纹身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叮——”
手机屏幕在茶几上亮起，白芷柠瞥见那个刺眼的备注：雨薇。这已经是今晚第七次了。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她迅速熄灭屏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画廊最近要办当代艺术展，雨薇说......”白芮稟擦着湿发走出来，水珠顺着锁骨滑进真丝睡袍，“周六的开幕酒会......”
“又是林雨薇。”白芷柠突然打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钢琴教师特有的修长手指此刻正神经质地绞着沙发流苏，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又涌上来：上周三深夜屏幕的蓝光里，对话框最后一句“晚安”后跟着的粉色爱心；昨天在西装领口发现的陌生香水味，鸢尾花混着琥珀的尾调，甜得发腻。
白芮稟怔在原地，毛巾从指间滑落。落地窗外，黄浦江的霓虹映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染成暗红色。“柠柠，我们只是工作......”
“工作需要在凌晨两点发消息？需要连续三周周末见面？！”
白芷柠猛地站起，黑檀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被撞得摇晃。十二支白玫瑰是上周结婚纪念日白芮稟送的，此刻花瓣簌簌掉落，预示着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你根本不懂这种恐惧。"她后退两步，蝴蝶骨抵住冰凉的落地窗。远处外滩的钟声穿透玻璃，惊起江面一群白鹭。那些曾在婚礼上见证誓言的飞鸟，此刻正慌乱地掠过陆家嘴的钢铁丛林。
白芮稟向前半步又停住，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闪过寒光。这是芷柠用第一份工资买的礼物，此刻表盘里的月相显示着残缺。“下个月你生日，我本来......”
“生日？！”白芷柠气极反笑，“去年你在米兰时装周，前年在纽约谈并购。”白芷柠突然笑起来，笑声撞碎在江风中，“连结婚纪念日都带着合同回家，白总现在倒记得生日了？”
空气突然凝固。智能家居系统发出细微电流声，中央空调送风口飘出柠檬草香薰，这是白芷柠特意选的，说能缓解焦虑。此刻这味道却像无数细针，扎进两人之间越来越宽的裂缝。
手机再次震动。白芷柠抓起外套冲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套Wedgwood骨瓷茶具是她们在伦敦蜜月时买的，此刻青花碎片躺在波斯地毯上，像极了爱情残骸。
暴雨倾盆而下。白芷柠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高领毛衣。路过淮海路那家婚纱店时，橱窗里模特身上的鱼尾裙闪着珍珠光泽。两年前白芮稟就是在这里，对她立下了第一个誓言：
“我要我们的承诺刻进血肉里。”
记得当时自己这么说，白芷柠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说好。
转过街角，画廊的LED灯牌刺破雨幕。白芷柠鬼使神差地推开门，正撞见白芮稟与林雨薇站在毕加索真迹前。
策展人鲜红的指甲搭在白色西装袖口，两人挨得那样近，近得能看清白芮稟睫毛上未干的水珠。
“柠柠？”
白芮稟转身时碰倒了香槟塔，水晶杯碎裂声惊动了整个展厅。林雨薇的Gucci手包掉在地上，露出半截机票——明天飞往圣托里尼的头等舱，两张。
白芷柠突然想起今晨整理书房时发现的珠宝鉴定证书。Cartier对戒，女款尺寸与林雨薇修长的手指完美契合。雨声变得震耳欲聋，她转身冲进雨里，没看见白芮稟惨白的脸色，更没注意角落里有位戴金丝眼镜的男士正举着钻戒走向林雨薇。
暴雨中的霓虹在视网膜上晕成血雾，白芷柠赤脚踏进积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婚礼那天的香槟。白芮稟当时也是这样慌张地追出来，只不过地那时她们奔向的是未来，此刻却奔向记忆的裂缝。
“不是你想的那样！”
嘶吼被雷声碾碎。白芷柠在十字路口绊倒时，左手无名指蹭过粗糙的地面，纹身突然泛起诡异的灼热感。七年前那个琴房的午后在疼痛中闪现：白芮稟握着她的手在五线谱上画婚礼进行曲，铅笔灰沾在少女发梢，“等我们有钱了，就把承诺刻进皮肤里。”
刹车声刺破雨幕。白芷柠蜷缩在便利店檐下，透过被雨打湿的橱窗，看见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白芮稟的巨幅照片出现在"年度青年企业家"标题下方，西装口袋露出半截蓝丝绒首饰盒——和她在书房发现的同款。
手机突然震动，心理医生发来下周诊疗提醒。对话记录里躺着三个月前的诊断书：【创伤后应激障碍，建议避免情感刺激】。白芷柠苦笑着点开加密相册，最新照片是上周偷拍的微信截图——林雨薇发来的晚餐邀约，定位在浦东丽思卡尔顿520套房。
“原来是这样吗……”
恍然间明白了一切的白芷柠不禁苦笑道，“真是蠢死了，明明真相就摆在眼前怎么就看不清呢。”
想通了的白芷柠回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禁为自己感到愚蠢，老婆都和别人跑了自己还在这傻乎乎等着呢，指不定到时候别人孩子都有了还来让自己当这个冤大头。
越想越气的白芷柠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有那么一瞬都在想要不要用那个身份了。
思考良久还是决定重新启用那个身份，毕竟自己当初选择离开就是为了白芮稟，现在老婆都没了自己还留在这干什么。这样想着，她拿出了一个类似长方体板砖的电话。
“05c2，是我，夜莺，我打算归队了。”
当白芮稟开车赶到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地上放着一个装走老式的磁盘的透明文件夹，旁边摆放的是当初自己送给白芷柠的结婚戒指。当看见戒指的那一刻，白芮稟的心跳露了半拍，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从心里丢失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她仍不死心，她不相信那么多年的感情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下。
发疯般地跑到旁边，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物品揣进怀中，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别走——”
声嘶力竭地呐喊化作雨点淹没在大雨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