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要我代表塞缪尔公爵与‘炼金术师’接触，帮助公爵探明其虚实？”
伊德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菲丽丝，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可以接受，但是，我想知道我会得到何等报酬。”
从本心上来说，他无疑是非常想接触这个所谓的“炼金术师”的。
他的魔法迥异于图瑟大陆的主流，与“炼金术师”的思路反倒有些重合，若是能通过这条线让他走上正轨，成为正经的魔法师，当然是最好不过。
探究魔力的本质，追寻魔法的根本，这种无疑是学术最前沿的事情，对他来说难以拒绝。
不过，充当工具人这种事，还是得看报酬说话。
菲丽丝闻言微微挑眉，思索片刻后，坦然答道：
“足够你研究魔法，成为帝国魔法师序列一员，拥有贵族身份的一切资源。”
“如果有导师愿意接收，你也会成为某位导师的学生，系统性学习魔法。”
伊德感到了一丝窒息，他抿了抿嘴唇，想要压住自己的旖念，眼眸却不自觉的飘忽起来。
不过在自己即将流涎而下暴露丑态前，他还是回过神来，屏气凝神。
“可以具体讲讲，‘炼金术师’的来历吗？”
菲丽丝缓缓点头，她轻启朱唇，娓娓道来。
“一个月前，陛下的小皇子在帝国东部的沃野镇巡游，路旁的迎送队伍中突然冲出一个不知名的农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冲撞了皇子的车驾。”
“护卫乱刀之下，他当场就成了碎酱，这本是一个寻常事件，东部民风素来彪悍，陛下未上位之时也曾遇过冲撞之事。”
菲丽丝说话的语气很是平常，但放在伊德耳中，这可就有的说道了。
东部民风彪悍不畏皇权？他从塔塔镇一路逃亡的过程中可没感受到过。
或许，以后要是出啥事，可以往这什么沃野镇地方跑？
然而菲丽丝接下来的话语，却刚好打消了他的心思。
“但是，素来娇惯的小皇子却被吓坏了胆，气怒之下宣布对沃野镇展开了屠戮。”
“一时之间，整个沃野镇哀鸿遍野，无论男女老幼，尽作尸山血海。”
啊？
伊德听得心头一跳，本来对皇室并不感冒的他，心中有了强烈的恶感。
但他并没有因而表达什么，而是在心中仔细思索。
屠戮应当是确有其事，有的是办法验明真伪。
问题在于，仅仅只是一次顶撞，就能让小皇子暴怒而屠戮一镇之民吗？有没有什么前情提要呢？
这背后承载的是皇帝的意志吗？讲述此事件的菲丽丝，是否又能置身事外呢？
他抬头瞥了一眼菲丽丝，她也应上了他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意味。
作为讲述者，菲丽丝似乎并没有心理波澜，平静地讲述着一切。
“而在屠镇之后，小皇子打算回帝都时，护卫们却禀告说，有一个可疑人物在尸堆中逡巡。”
言及此处，菲丽丝却停了下来，莫名从座位上站起，在伊德惊疑的目光中走到了刚刚还放过兔子的桌案旁。
像是放置一根平常的棍子一样，她将自己的法杖，放在了桌案上，朝着伊德淡然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就像你一样，没有法杖也能顺畅地施法，他拿着几块尸体拼凑在一起，就制造出了一个拥有着孩童智能的温和生物。”
“就像是那些‘炼金术师’，创造‘奇美拉’一样。”
“于是乎，小皇子就带着那人，回到了帝都。”
“见到了‘炼金术师’，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就给了他在皇宫内的华贵居所，出入还有侍从相护。”
“而即使是皇家魔法学院最忠诚的魔法师，都不曾受陛下垂青。”
说完，她就叹息一声，面上浮现一抹伤感，没有拾起法杖，空着手走到座位上，款款坐下。
端正坐姿的她，又失去了应有的表情，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似乎她所坐的，不是一个平常的木制座椅，而是象征着权威的席位一样。
“我所了解的内容，就这么些。”
“公爵知道更多的细节，但是，对于塞缪尔而言，一切都应有价，尤其是珍贵的信息。”
她的眼眸微动，以一种令人相当不适的目光，凝视着伊德。
“那么，你是否有意代表公爵，去接触这位神秘的‘炼金术师’呢？”
伊德低头思索片刻，旋即眉头一展。
他并不认为菲丽丝的话语可以尽信，哪怕对方暂时和自己在同一阵营。
不过那句话如果真出自“炼金术师”之口的话，他必不会放过接触的机会。
在菲丽丝的注视下，他自信地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作为代表，去接触‘炼金术师’。”
“至于导师，就不用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话一说完，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面前的菲丽丝更是生动了不少。
明明依旧是板着个脸，眉眼间却没有了之前讲述时如木偶般的死寂感。
似乎还有点笑意？不对，她好像真笑了？
呃，应该只是错觉吧？
伊德莫名感到一阵心虚，稍稍偏开了目光。
嗯，这茶几可太茶几了。
菲丽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缓缓点头应声：
“我会如实向公爵汇报你的回应。”
她从座椅上起身，径直走向了房门。
伊德目送着她远去，视线一偏，看到了桌上的法杖。
“你不拿走法杖吗？”
菲丽丝头也没回，浑不在意地回应：
“我的法杖能庇佑你周全，它会帮你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这里，她的脚步一顿，回眸望向看着法杖略微有些呆滞的伊德。
“这是我个人的赠予，仅代表我自己。”
这一回，伊德是真的看清楚了，她真的笑了。
笑得很轻微，像是贵族礼仪中最标准的公式化笑容，能让你感受到笑意，却又难以辩驳目的。
他心念微动，在菲丽丝转身离去前，呼喊道：
“那等我实验步入正轨，就为你打造一件能庇佑你的物件作为回礼，如何？”
“那块伪造的宝石，我再造一块如何？”
菲丽丝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动容，只是朝他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如果你真想的话，就做一件宝石胸针吧。”
语气相当敷衍，她也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对于伊德的处置，终究是爷爷横插一脚，并非她的自我意志。
赠送法杖，也不过是见到露娜娅轻而易举的闯入，不想见到伊德被随意刺杀而已。
她抬头望向天空，四方城墙之下的云层中，几颗巨大的圆球悬浮其中。
那是帝国魔法学院的杰作，能够监视和控制整个帝都范围内的天气，确保每一天都是陛下所需。
战时，这些圆球又能成为护城兵器。
一抹苦笑，浮现在她略显苍白的面颊上。
她现在，又何尝不是人形的魔法器具。
而在此时，尾指上的戒指，又开始发光发热。
一个令她无比憎恶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耳中。
“菲丽丝！菲丽丝！谁允许你独自去见那野男人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就该……”
她眉头一拧，戒指瞬间迸发出猩红色的光芒。
但在光芒达到顶峰前，她又视线一转，望向伊德的方向。
或许，该让他们两个互相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