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岳父”这么一个词汇，伊德瞬间就精神起来，他诧异地望向了奇利亚诺。
在他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精灵魔法师，像是什么童话故事里伪装成正常人的恶魔，就是为了诱骗他这种孤魂问出他最后的秘密。
面对他古怪的目光，奇利亚诺表情一怔，旋即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啊，露娜娅还没同意呢，我就替她做了决策了。”
“就是想让你快些清醒，所以出此下策，你别放在心上。”
“露娜娅曾告诉过你吧，你的身体沾染了安托娅的血，是洗脱不掉的。”
“而安托娅的灵魂，就寄宿在你体内，她一直都在观察你，并将详细情报，汇报给了我。”
“当然，她现在已经不再观察你了。”
啊？不是，哥们？
你是说，从我救援安托娅开始，她的灵魂就附着在我身上，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这是伊德最懵圈的一次。
这时，他才明白，露娜娅说的血洗不掉是什么意思了。
但让他更措不及防的，是奇利亚诺的下一段话。
“咳咳，就不说这些了，聊点正经的。”
“我将你救援到这里，是为了告知你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神明，已经开始复苏，甚至产生了新的神躯。”
诶？伊德歪了歪头。
“所以？”
奇利亚诺面色一滞。
“呃，我是说，你能继承我的意志，成为我的代言人，去弑杀神明吗？”
然而，回应他的，是伊德强烈的拒斥。
他猛地摇起了头，摆起了手。
“别别别，我可对神明什么的没有兴趣，我只想完成我的使命，做好我自己的事情。”
“接受塞缪尔公爵的庇护，也只是对真正的‘炼金术师’感兴趣。”
“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就按在自己心口，准备再来一次。
可刚触碰到心口，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紧接着心口处传来了炽烈的灼烧感，同时一滩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心口沁出。
它就如同有着自我意识一样，像是一团史莱姆一样在他心口上“爬行蠕动”，而后脱离开来，所过之处尽是灼烧的痕迹。
这是？
“安托娅，回来吧。”
奇利亚诺俯下身，朝着地上的“血液”伸出手。
这团“血液”沿着奇利亚诺的手臂蛇行攀援而上，而后奇利亚诺面色一白，血液就霎时间爆成一团血雾。
血雾朝着一旁摆放着衣物的木柜而去，一番席卷之后就游移到奇利亚诺身旁，而后渐渐从血雾中，走出一个身影。
金黄闪亮的头发，单侧垂落胸口的发辫，森绿色的游侠便服……
安托娅，在伊德的见证下，完完整整的重生在这处隐秘的空间中。
但伊德却注意到，她原本应遗传给露娜娅的翡翠眼眸，现在却变成了血红色。
而且不知是否是刚复生的副作用，她的表情很是呆滞，像是一个人偶一样。
这副模样，怎么和帝国皇室，这么相似呢？
奇利亚诺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安托娅的肩膀，为她拂去衣衫上，淡然地说道：
“是我草率了，你现在都未接触到神明的伟力，所思所得，也不过是从文字上获取的片面信息。”
“仅仅是帝国皇室癫狂的举动，远远不足以让你认知到，神明的回归会带来什么。”
伊德闻言眉头一皱，心道你这不是很懂吗？之前为啥又谜语人？
他并不打算给奇利亚诺面子，直入主题：
“那就直接告诉我，神明的回归会带来什么。”
“不然，我不会为你做事。”
话很直，奇利亚诺也不生气，只是贴到复生的安托娅耳畔，轻声呢喃了几句。
伊德只能隐约听见叽里咕噜的声音，疑似是精灵语的形式，而后安托娅才终于恢复了鲜活的状态，眼眸灵动了起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他。
她的脸上登时就显露了畅快的笑容，向着伊德敬了一个标准的精灵礼。
“多谢你，不然我想要复活，都没这么容易。”
“伊德，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是来自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的人，对吗？”
伊德瞳孔微缩，瞬间就紧张地握紧了拳。
在这一刻，他对眼前两人的警惕性，提高到了最高水平。
这可是他的核心奥秘，被发现的话，他可不确定，外人会对他保有什么态度。
他表情的转冷，也被两人察觉，安托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话语的唐突，当即就抱歉地躬身又行了一礼。
“抱歉伊德，我失言了。”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是异界的来客，天生灵魂里就不具有对神明的敬畏，也没有被植入信仰之种，天然就具有对神明的抗性。”
“如果你想知道信仰之种带来的影响的话……”
言止于此，她侧脸望向了一旁的奇利亚诺。
奇利亚诺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而后轻咳两声，双手伸展，开来，而后眉头一紧。
在伊德的眼前，登时出现了两个人形的影像。
一人苍垂老态，伊德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之前被他的解离之光杀死的格鲁吉尔。
而另一人则年富力强，眉目深沉，昂首挺胸，手中提着两瓶不知成分的药剂，神态自若。
伴随而来的，是奇利亚诺的解答。
“如你所见，你的左手边，是你所见过的，格鲁吉尔。”
“他是神明的忠仆，即使从遗迹中获取了曾经一些炼金术师的传承，也始终坚持着呼唤神名，祈祷神赐。”
“而右手边，也是格鲁吉尔。”
嗯？
伊德还在观摩格鲁吉尔的相貌细节，被这么一提，突然一愣。
他看了看左手边已经相当异化的格鲁吉尔，又看向右边人模人样的“格鲁吉尔”。
这是你？
“没错，你没有出现幻觉。”
奇利亚诺的声音，无情地阐释着格鲁吉尔的变化。
“格鲁吉尔年轻时，是一个藉藉无名的魔法师，偶然间探索了一个深入地底的炼金术师遗迹。”
“他从那里，获取了炼金术师的知识，但很不幸的是，他也同样接触到了一位神明的残躯。”
“带着求知之心，他试着按照获取的知识进行研究，但是没有人告诉他，研究神明时的禁忌。”
“起初，一切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研究顺利，很快就获得了通过身体的改造来让身体能够自发施放魔法的炼金术师秘法。”
“但是，在一次实验事故中，他的躯体被炼金药剂严重腐蚀和灼伤，奄奄一息的绝望之时，选择了称颂神名，祈求神明的赐受。”
说到这里，伊德不需要奇利亚诺的阐述，也猜到了后续的剧情。
他皱着眉头，抚摸下颌，看着左手边苍垂老态的格鲁吉尔，下意识地说道：
“所以，接受神明的赐予，就会朝着神明想要的形象发展吗？”
奇利亚诺闻言一喜，肯定地点了点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伊德悚然一惊。
“你猜对了一部分。”
“接受神明的赐予，会让信徒的形象发生变化，但不是朝着神明想要的形象发展，而是朝着神躯的方向发展。”
“而他们改变的不只是形象……”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还有，他们的思想。”
“越是虔信，他们的思想就会愈发接近于神明，开始呓语，变得狂热，不容置喙，否定一切与神明相悖的想法，直到……”
“灵魂彻底被神明所掌控，躯壳成为神明的容器。”
“自此，成为无魂的傀儡。”
言尽于此，伊德的表情，也变得与奇利亚诺一样凝重。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那么，神明的目的是什么？”
“操控一群信徒，与其他神的信徒打生打死吗？”
他的问题，也在奇利亚诺的意料之中。
奇利亚诺深吸一口气，而后将两个格鲁吉尔的形象，重合到一起。
一个古怪的抽象的形象，就呈现在伊德面前。
它长得一言难尽，有着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肢体特征也就像被设计好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美感。
但紧接着，奇利亚诺又一摆手，一个个不断变换的，图瑟大陆各种生灵的影像，如走马灯一样在伊德面前呈现。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伊德摇了摇头。
你放太快了！找不同也没放这么快的！
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最开始那个生灵，很丑，像是手工捏出来的。
而在他心弦放松之时，奇利亚诺终于图穷匕见。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本没有神明。”
“祂们，是外来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