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房间。
白灵雀揉着眼睛走出房门，正撞上从厨房端着早餐出来的逸轩。
“早……”
少女目光触及逸轩。
少年清俊的侧脸和带着晨起慵懒的眼神，让她一下想起昨晚那个模糊而又灼热的梦。
滚热的血液涌上面颊。
少女瞬间僵在原地，从耳根到脖颈迅速蔓延开一片诱人的粉霞。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
“早、早……轩轩……”
连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
少女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飞快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了卫生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端着盘子的逸轩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煎蛋和牛奶，又看了看紧闭的卫生间门。
这是……干什么？
…………
专业课的教室里，窗外的光线从炽烈变得温吞，讲台上教授的声音渐渐模糊成背景里的白噪音。
逸轩摊开高数课本，目光却落在窗外灰扑扑的梧桐树叶上。
飞舞的叶片叶片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旋转飘落的钞票，计算着这个月的水电费、房租、两人的伙食费。
家里给的生活费，养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但养两个人，就像往一个漏水的桶里加水，再怎么精打细算，水位线也在无可挽回地下降。
“oi，老轩。”
胳膊肘被轻轻撞了一下。
少年猛地回神，对上旁边顾清寒探询的目光。
他棕色眸子里映着午后教室的光，眉头微微蹙着，声音压得很低。
“发什么呆呢？老教授盯你半天了。有心事？”
少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一角，摇了摇头。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课程照旧进行，少女闷头学习，不时瞥一眼身边少年，而少年盯着黑板，目光呆滞。
两人各有所念，心思游离。
终于，下课铃如同解脱的号角。
逸轩迅速收好东西，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白灵雀眉头微皱，默默把笔记本和笔塞进他鼓鼓囊囊的背包里。
逸轩拉上背包拉链，顺着呼气，几乎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随即，少年转头，面向瓷白少女。
“那个，老白啊，今下午你不用等我了，我有点事要去市中心，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
“可能需要你自己回家了。”
少年表情凝重。
而少女的心微微一沉。
独自行动，对此她既抗拒也有恐惧。
仿佛只要独自一人，这个陌生的世界就会瞬间变得充满不确定和潜在的危险。
她本想说和他一同去。
但她见少年眉宇，满含思虑。
她不想成为少年负担，哪怕只有一点。
少女樱唇微启，终是没有一丝言语。
低垂眼眸中，满溢犹豫与紧张。
“你自己先回家，行吗？就像我们平时坐公交那样，路线你记得的。”
少年声音轻柔，带着歉意。
“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放心，我不会撂下你一个人的。”
少女抿嘴，抱紧背包，轻轻点头。
“嗯……你注意安全，尽量……早些回来。”
“好。”
…………
出校门到公交站台。
不过几百米的路程，对于少女而言却无比艰难。
周遭的喧闹人声像是隔着毛玻璃。
喧闹而又遥远。
莫大的空旷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没有少年在身边，仿佛别人的视线也有了实感
好奇的，惊讶的，探寻的。
各种目光落在少女显眼的银白发丝上。
像无数细小的针，刺的她皮肤发紧。
少女缩了缩肩膀，头埋的很低，不敢去确认周遭的视线。
脸靠着怀里的背包，轻嗅着些微残留的少年身上的气息。
可这些许慰藉还不足以安抚少女慌乱的心。
一辆辆车从她身前驶过，卷起一阵阵渗人的寒风。
少女用力搂紧怀中重量，仿佛增加的一点热度能驱散她心中对车辆的恐惧和不安。
…………
终于，挤上了熟悉的公交车。
车厢里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和各种食物的气味，拥挤得让人窒息。
白灵雀找到一个靠窗的角落，把自己紧紧地贴在冰冷的车窗上，试图汲取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高楼大厦、霓虹招牌、川流不息的车河……
可这一切繁华在她眼中都色彩全无。
只有冰冷的轮廓和令人眩晕的速度感。
她死死盯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张属于“白灵雀”的、苍白而精致的脸，陌生得让她心慌。
她闭上眼，努力驱走脑海中朦胧纠缠的念想。
开门、关门。
每一次声音，每一次停顿，都让她神经紧绷。
终于，熟悉的站名响起。
少女几乎是逃也似的溜下了车。
直到推开那扇隔绝外界喧嚣的门，充满两人气息的小小空间将她包裹。
那令人窒息的不适感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可，片刻的安心很快被等待的漫长所取代。
屋子里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少女打开电脑，蜷在逸轩常坐的那把椅子里。
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窗外天色一点点由浅蓝染上橘红，再沉入浓郁的墨色。
暮色四合，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孤单的光晕。
屋子里只能听见机箱风扇的嗡鸣和自己细微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得近乎凝滞。
少女拿出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那个熟悉的号码就存在第一个位置。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她不想打扰他工作，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可等待的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她只是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涩，心底一点点发沉。
不知多久过去，门外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微声响。
少女几乎是弹跳起来，几步冲到门边。
门开了。
混合着油烟、汗水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熟悉的少年站在门口玄关昏暗的光线里。
衬衣领口有些汗湿的痕迹，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
门厅灯照射下，少年眼底更显暗沉。
见娇小少女守候门前，他愣了一下。
随即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这么晚了，还不睡？”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让开身子。
看着他换鞋，看着他拖着步子走进客厅。
他身上那种陌生的、属于外面世界的味道，让她鼻子有些发酸。
她默默跟过去，看着他拿起桌上的凉水杯，仰头灌下大半杯。
“你……去做什么了？”
她终于忍不住问，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逸轩放下水杯，抹了下嘴角。
“哦，接了个家教，给一个初中小孩补数学。结束得早，正好看到附近新开的西餐厅招小时工，就过去帮了几个小时忙。”
少年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顺路散了个步。
但他的眼底却满是疲惫。
白灵雀的目光落在少年疲惫的脸上，又落在他发红的手指上。
想起他中午在课堂上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起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起自己独自回家时那一路的心惊胆战和此刻空屋里的漫长煎熬。
一股强烈的酸涩混合着心疼猛地冲上鼻尖和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拿起昨天的新手机，递到他面前。
“这个……”
少女低着头，细微的声音满是心疼与忐忑。
“要是缺钱的话，先退了吧……你好累的样子。”
逸轩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又看向白灵雀低垂的脑袋，那缕不安分的呆毛随着她细微的喘息轻轻晃动。
静默之中只余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沉默几秒，少年伸出手。
不是去接手机，而是轻轻覆在她握着手机的手上，轻轻握住。
少年的手心带着一点微凉，还有一点薄茧的粗糙感。
“说什么呢。”
少年声音放得很低，虽疲惫却异常坚定。
“买都买了，退什么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平实，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再说，就家里给的那点生活费，要养两个人，早晚都得想办法。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能解决。”
“可是……”
白灵雀抬起头，眼眶微红，点点泪光隐约可见。
“你太累了……还要上课……还要做这些……”
少女的话音带着几丝哽咽。
独自回家的恐惧，漫长的等待，看见少年疲惫身影的心疼，以及对未来的忧虑，充斥着少女此刻的心房。
看着少女泛红的眼眶，逸轩心底一阵酸软。
他微微用力，一只手握紧了掌中那只纤细的小手。
另一只手抬起，稳稳地、轻轻地落在了少女的头顶，抚摸着那柔软的银发。
“哪有累了？”
他故作轻松地挑起嘴角。
“能有多累？以前通宵打游戏不也是家常便饭？这可比那时候轻松多了。”
少年指腹笨拙擦过她眼角湿润。
“好了～别哭。没吃饭吧，饿了吗？想吃什么？”
少年手指温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白灵雀看着他努力撑起的笑容，使劲吸了吸鼻子，把那点泪意努力憋回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嘟囔着。
“……冰箱里还有中午的剩饭……”
“那不行。”
逸轩松开她的手，转身走进厨房。
“等着，给你弄点热乎的，再穷也不能让你吃凉饭。”
厨房的灯光亮起，传来锅碗碰撞的轻响。
白灵雀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厨房少年忙碌的背影。
窗外，市中灯火璀璨而遥远，映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窗内，厨房里少年身形忙碌，饭香令人安心。
“我来帮你一起。”
小小的出租屋里，挺拔少年，娇小少女，并肩忙碌在案板跟前。
对于少女而言，新生活的难题依旧悬在头顶，并未改变。
只是现在，在少年身边，内心却踏实而又温暖。
（这两天头脑有点不舒服，所以更少了，绝对不是因为懒，今天就不挂兄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