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天，休假日。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条块。
“嗯唔……”
雪发少女嘤咛一声，从沉沉睡梦中挣扎着苏醒。
浑身酸软乏力，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倦怠。她靠着枕头迷迷瞪瞪地坐起身，丝绸睡衣摩擦着皮肤，带着一丝陌生的、黏腻不适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并拢双腿，那种潮湿粘连的感觉更加清晰。
怎么回事……？
迷迷糊糊地，少女掀开被子。
一片刺目的、突兀的红色，赫然晕染在浅色的床单上，也浸透了她单薄的睡裤。
血？！
少女心中猛地一紧。
视野旋即扭曲模糊，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
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她浑身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软，朝着旁边滑倒——
“咣当！”
柜角冷硬，剧痛尖锐，少女一瞬清醒。
“好疼——！”
她痛呼出声，下意识地捂住额头，想要呼叫少年。
可目光再度触及那片不详的红色，恐惧与眩晕如同潮水，又一次将少女淹没。
娇小的身体软软滑倒，歪在凌乱的铺上，不省人事。
…………
门外，少年端坐，看着手机。
少女痛声突兀，惹人心惊。
“老白？”
没有回应。
一丝不安笼上少年心头。
顾不上避嫌，他一把打开房门。
眼前景象让他浑身一颤——
柔弱少女瘫软在床，身下殷红大片刺目。
血色，灼痛少年双眼。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雨夜，呼啸的轿车，奄奄一息的少年，催命的仪器音，和少年最后的轻语。
一切种种，在这一瞬，与少女交叠在一起。
大脑一片空白。
四肢百骸，冰冷彻骨。
不！不可能的……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残存的理智逼迫着，少年踉跄两步，伏在床前。
手指颤抖着，探向少女的脖颈。
指尖下，脉搏虽然微弱，但依旧在规律地跳动。
凑近她的面容，也能感受到清浅却温热的呼吸。
太好了……还活着……
逸轩猛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支撑在床沿的手都在发软。
剧烈的恐慌退潮后，理智才开始慢慢回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审视眼前的状况。
血迹虽然面积不小……但都集中在她睡衣的下半身和床单上，位置……
等一下……？
一个念头如同迟来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的思维盲区。
难道是……那个？
他虽然是男生，但是生物学常识还是有的，只是还一直把她当自己兄弟，潜意识里完全忽略了这具身体作为女性必然会经历的生理变化。
又没病没灾的，自己居然看到一滩血迹先吓傻了……
少年差点被自己蠢笑，又见她面色苍白，心中自责。
手好凉……估计是晕血昏过去了……
他握着少女小手，又看看床上一片狼藉，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该怎么办……？
需要卫生巾？需要热敷？不能受凉？要喝热水？
他虽然知道点大概，但是又怕自己太过业余伤到兄弟。
更何况现在兄弟不是男儿身，他一介匹夫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好。
犹豫几秒，他立刻决定找人帮忙。
“喂？……逸轩同学？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话筒对面，满是疑惑。
“洛汐同学，那个……老白她……她出了点事……”
少年声音微颤，又似有些不好启齿。
“什么？！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叫救护车了吗？”
洛汐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没有那么严重，是……”
少年话音顿了一顿。
“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的那个……她第一次……看到血好像吓晕过去了……呼吸脉搏都正常，就是没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地址发我，我马上过来，你先别瞎捣鼓。”
…………
二十分钟左右，门铃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快步开门，洛汐拎着一袋子钻进屋内。
她金色的双马尾有些凌乱，额角也带着细汗。
“白姐呢？”
“在房间里，还没醒。”
逸轩带她进去卧室。
掀开被单，白毛团子身下一片狼藉。
“我天……”
洛汐颇为震惊。
“不要紧吧……？”
少年声音满是担忧。
“可能是第一次……应该不要紧。”
“逸轩同学，你去放点热水，要温的，不要太烫。再找一条干净毛巾和她的干净睡衣出来。”
“好。”
逸轩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照办。
等他准备好东西回到房间，洛汐已经打开了带来的袋子。
各种型号的卫生巾、暖宝宝、红糖姜茶冲剂一应俱全。
“你先出去一会，交给我吧。”
洛汐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语气自然地开始赶人。
逸轩犹豫了一下，看向昏迷的白灵雀。
“放心啦，我也是女孩，处理这个比你在行多了。”
洛汐看出他的顾虑，拍了拍胸脯。
“你快去烧点热水，一会儿冲红糖姜茶用。”
逸轩只好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失礼了！白姐……”
洛汐朝天双手合十一拜，伸手探向少女腰间。
又香又软……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睡美人……
没有嫌弃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解下少女血染的衣物，细心地擦拭着每一处血污。
直至擦洗完毕，她才喉结微动，颇为不舍地替少女重新穿上衣物。
片刻后，房门重新打开。
“好了，白姐我洗干净了，床单被套也顺手换下来了，这些……”
洛汐抱着一堆红白相间的布团子走出房间，对上守候多时坐立难安的少年。
洛汐叹了口气。
“算了，好人做到底，这些我也帮你洗了，你去烧点红糖水吧。”
“谢谢你。”
“不用，你快去烧吧，一会白姐醒了。”
少年点点头，转身钻进厨房。
虽然用的是洛汐带来的预制冲剂，但他还是颇为庄重地打开手机看了看姜糖水的做法。
一时间，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和厨房里咕嘟咕嘟的煮水声交织在一起。
…………
等到两人晾完衣服，带着汤回到卧室。
“怎么还不醒……”
少年坐在床边，垂着头，看着手中少女掌心纹路。
洛汐同样坐在一旁，她突然插腰，看着逸轩，板起脸，一脸严肃。
“逸轩同学，不是我说你。作为白姐的男朋友，你也太粗心大意了。”
“我……”
“女孩子这时候很娇弱，会不舒服，肚子痛，没力气，你早应该提前关注的，这次白姐磕到脑袋，万一下次摔傻了咋办？”
少年几欲开口，却被洛汐说的无地自容。
“是我没考虑到……”
“毕竟也是第一次，你以后要多注意。”
洛汐像一位年长的前辈一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记得提醒白姐注意休息，别吃生冷刺激的，注意保暖。哦对了，那些卫生巾我放衣柜里了，各种型号的都有，你告诉她……呃，这个还是我一会儿自己跟她说吧。”
正说着，身旁传来一声轻微的嘤咛。
床上，白灵雀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有些迷茫和恍惚，聚焦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围在床边的逸轩和洛汐。
“轩轩……洛汐？我……我怎么了？”她声音沙哑虚弱，下意识地想抬手摸头。
“别动。”
逸轩连忙轻轻按住她的手。
“你磕到头了，有点肿。”
“唔……”
少女侧头，床边柜子，拆封的卫生巾格外显眼。
身下腿间，也再无黏腻。
瞬间，所有的画面和身体的感觉串联了起来。
一个从未亲身涉及过的念头从心底冒出。
那不是受伤的血……那是……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溢出喉咙。
白毛团子瞬间红温，如同熟透的番茄。
无形的蒸汽自头顶袅袅冒出。
她居然因为……因为生理期……看到血就吓晕了过去！还磕到了头！最后还要洛汐和逸轩来帮忙收拾残局！
太丢人了！没脸见人了！
她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脑地紧紧蒙住，蜷缩成一团，当起了鸵鸟。
被子底下传来她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哀嚎。
“呜……求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洛汐和逸轩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小团，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白姐，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嘛，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呀。”
洛汐坐到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
“我那时候也吓得不轻呢，这不是说明我们白姐长大了嘛。”
“没事的老白，我不笑话你。”
逸轩颇没有情商地安抚着。
“喝点红糖水吧，洛汐特地给你带的。”
被子团扭动了几下。
最终，一颗毛茸茸的、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被沿里钻了出来。
白灵雀脸面依旧惹满绯红，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他们俩。
洛汐趁机接过碗，用勺子舀了吹温，递到她嘴边。
“来，啊——小心烫。”
少女羞窘万分，但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姜糖水。
甜中带辣的热流涌入胃里，确实带来了一丝暖意，缓解了小腹的不适。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洛汐兴冲冲地摸上少女头顶，顺了顺柔软的白毛，惹得白灵雀一阵激灵。
喂完姜糖水，洛汐又把逸轩赶出了房间。
“我要教白姐一些女人的事情，你先出去。”
房门再次关上。
洛汐这才凑近白灵雀，开始小声地、详细地给她科普关于月经的各种知识，如何使用卫生巾，需要注意什么，周期大概是怎样……
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至少听着少女唠唠叨叨，自己安心了不少。
嘱咐一番，洛汐告别二人。
只剩两人独处卧室。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少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少年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还痛吗？”
逸轩最终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也不知是说脑袋还是肚子。
“好多了……谢谢你们……”
白灵雀轻轻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
“你……好好休息。”
逸轩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也会脸红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房门，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中午，真是过得惊心动魄。
而房间内，白灵雀重新滑进温暖的被窝里，感受着姜汤带来的温热舒缓，又悄悄羞红了脸蛋……
真的是……好羞耻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