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拾春飘在山腰的云雾中，流过的风缓缓吹凉她红透了的脸颊。
从袖袍取出师尊砸来的那株桃花，她深深嗅上一口，右手不自觉抚上脸庞，陶醉道：“啊，师尊的香味~”
眉心的桃花印记越发灼热了，内里挥发的雷电像是千百只蚂蚁一样，纠缠着她运转的灵力，爬向四肢百骸。带来酥麻的，酸痒的刺痛感。
一下又一下的，捉弄着她萌动的春心。
一日不完成师尊的惩罚，印记就一日不散去。
没有办法，裴拾春只能继续往山腰飞去。
等裴拾春赶到山腰的时候，涂山雅已经候在食堂大门了。
她推开大门，领着涂山雅向后厨走去。
这里没有锅碗瓢盆，没有油肉蛋奶，也没有灶台与刀铲。
只有向墨家机关采购来的，露水采集装置与花果加工器。
自一境炼气士踏入二境炼体期后，便需要尝试辟谷了，为了加快汲取天地灵气的效率，修士们往往不再食用五谷杂粮。只饮用晨露水，食鲜花与果肉。
虽然墨家机关出品的机器很便利，三百人量的午饭准备起来也不算太麻烦。但恼人的是这些机器只能由水灵根的修士驱使。
原本天山只有她与师尊两个人，饿了摘花渴了饮露便好，生活过得美滋滋。
可是自打两年半以前，涂山雅从南荒青丘山渡海而来寻师求道，师尊破天荒的接纳了。
而后半年不到，又下诏天乘剑派，选拔二境以下寒门弟子三百，后来由蛇族四境弟子许仙率领赶赴天山剑宫。
当这三百零一人俏生生的站在剑宫大殿前，师尊却将教育的重担甩给自己。当时裴拾春只感觉天塌了，忽悠许仙领着三百弟子到山顶补天殿，去观摩两天涂山雅炼丹。
她赶忙从剑宫到藏书楼中间挑了个地方，锯木填土连夜盖起了早课殿与练剑场，以及山腰的食堂与寝殿。然后按着师尊给的白玉牌，笨拙的向远在中州的墨家机关派购买了做饭的机器。
想起当时墨家那个人打听她的所属灵根，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图谋不轨！
至于为什么这些机器一定要水属灵根驱使呢？思来想去，只能是墨家炼器师的恶趣味吧。
就如同东洲天乘剑派只招收金灵根的修士，南洲九幽只招收水灵根的修士，西洲药师谷只招收木灵根的修士，中洲昆仑派只招收土灵根的修士一样，墨家也只招收火属灵根的炼器士。
火灵根的修行者向来与水灵根的修士不对付，彼此间总是针锋相对。但灵根间又没有高低之分，神灵仰仗的是灵界赐予的权能，万族修士的成长也只由资质与机缘左右。
就像百年以前，神灵巡游世间点化世人，从来只看合不合眼缘，而不看你的局限。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莫强求。
所以涂山雅历尽千辛万苦飘洋渡海到天山求道，师尊又破天荒的接纳时她才会那么惊讶。
蛇族许仙，出身蛇族却生为金灵根，所以他不远万里从西贺圣洲跑到东胜剑洲天乘剑派求道，只为博取一线机缘。天山却没有人能教涂山雅炼丹之道，她的木灵根也与剑道杀伐难以相融，她为何执着于此？
裴拾春摇了摇头不再探究这些问题，只是阴恻恻的想：若非白玉牌隐匿交易人的信息，真想看看墨家尊得知他的弟子坑到剑尊门下时的脸色会有多么精彩。
呼出一口灼热气，她敛起心神，催动着水灵力驱使面前的机器动起来。
一旁的涂山雅蹲下身按住地板，掌心探出木气，催助器底的火焰燃烧。
房间里很安静，一时间只有火焰滋滋燃烧的声音。
一刻钟后，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在耳边炸响，涂山雅扭头看去。
裴拾春正全心神抵抗着雷电侵蚀，她大口呼出灼热气，浑身热气蒸腾，汗水打湿她青色的道袍，显露出窈窕的身形与剧烈起伏的胸口。
“师姐，师姐？您怎么了？”
裴拾春被涂山雅的呼喊声唤醒，扭头看到涂山雅担忧的神情，她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无碍。
涂山雅看着裴拾春被汗水打湿的发鬓，有几缕黏在嘴唇上，她伸出手想为裴拾春拨去。
裴拾春缩了缩脖子，躲开伸来的手。
涂山雅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放回身侧。她转头看向窗外的杨木说道：“想必是师尊的惩罚吧，我帮师姐做一个杨木面具抑制些许桃花印记的雷力，好吗？”
不等裴拾春回答，她已拔剑削断杨木的枝节，三两下做出兔头形状的面具。
随后并指为刀，在面具上刻好清心诀，递给裴拾春。
她轻笑道：“师尊命我侍候在您左右，辅助教导天乘剑派的三百弟子。也知道食堂向来由我二人负责，想来不会责难雅雅为大师姐尽上一点绵薄之力。”
裴拾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面具。
她向涂山雅道谢后，将面具覆在脸上。
杨木贴合在鲜红灼眼的桃花印记上，温润的木气浸润脉络充盈周身，裴拾春舒爽的呼出一口热气。
“谢谢雅雅，这雷力克制我，太难熬了”，她嘟起脸蛋愤愤不平道，“水灵导电，师尊就是故意的，折腾我很有意思吗？”
涂山雅不语，偏头看着窗外，太阳已经走到天空正中的位置，她提醒道：“快午时了，师姐还不走吗？等那些学生来到食堂，又要缠上你，恐怕就不好走了。”
裴拾春想了想，洗砚池在山脚，她还要上山去藏书楼布置课后考题，往返路程恐怕要耗费一个时辰。师尊的惩罚是洗砚，想必砚台是不好洗的，也要花上一个时辰。
恐怕赶不上申时的课，她余光瞄到身旁低眉顺目的涂山雅，眼睛亮了一下。
裴拾春揪了揪涂山雅的衣角，哀求道：“好雅雅，黄昏就要向师傅交差。下午的课我怕是赶不上了，你代我教他们“王车易位”之法吧。”
涂山雅瞄了一眼，裴拾春弯腰时衣襟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涂山雅还是答应了这个逾矩的请求，看到裴拾春眉眼弯弯。虽然面具遮挡了她的视线，但仍然可以想象到，面具下大师姐又扬起了她一贯没心没肺的笑容。
她垂下眼，盯着刚才攥在大师姐指尖的衣角出神。
其实下午补天殿，还有师尊吩咐炼就的桃花灯。
不过大体上已经完成了，晚点呈去也没有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