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逐渐褪去,我四周的景色又变回了操场。
飞叶就站在离我不远处,我们班主任也在。
“烈歌!!”
飞叶一眼就看到了我,拼命朝我跑来。
我冲她笑了笑,突然一阵无法抑制的疲倦从脚底直刺入我的大脑,双腿一软,瘫软了下来。
最后的记忆,是正好被飞叶抱住。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感觉不会很长——如果时间很长的话我现在肯定在医院或者自己的家里,而我醒来的第一反应也是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医院里,因为场景像,味道也像,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还有点别的味道。
我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在医院的病房,大概是这个实践基地的医务室。
飞叶趴在我的床边,看样子也睡着了。
我看了看窗外,似乎是下午。
温暖的夕阳洒在飞叶的身上,像是一层薄纱,轻轻包裹住她娇小的身躯,只留下头在阴影处。
连太阳也不愿意打扰她。
我深吸一口气,混合在消毒水味道里的奇怪味道又出现了。
我低头一看,飞叶的手边,在我的枕头旁放着一本书。
这是担心我无聊吗?我笑笑,伸手拿起了这本书。
是《简·爱》。
我想随手翻一下,没想到,这一翻直接让我翻到了简受到约翰·里德的欺凌的那一段。
“‘你是个恶毒残暴的孩子!’我说。‘你像个杀人犯——你是个奴隶监工——你像罗马皇帝!’”
一束干瘪的花静静躺在这段文字上,正是她的芳香冲淡了这医务室里的消毒水味。
我有些发抖,拿其这束花放到鼻下闻了闻,简直不敢置信。
这竟然是一束迎春花标本!
小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们把花瓣放到书里,就能得到漂亮的标本书签,但飞叶显然更加用心,迎春花的花枝也被她处理的很平整,不知道是什么压过了吗?
“我就是被这种香味唤醒的。”英格斯诺虚弱的声音响起,“看来,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啊,啊?完成了,然后呢?”我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飞叶。
“然后……然后我们就去别的时空找那啥……啥来着……?”
“兰花?”
“对对,对,兰花……”英格斯诺打了个哈欠,“走吧?”
“啊?现在吗?”我愣了一下。
“现在不走,你真要等到下一年春天吗?”英格斯诺又打了个哈欠,“你还要不要回家了?”
“但是,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到另外一个时空呢?”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我问。
“嗯,是这样没错了……怎么,你还想去上个厕所啥的?”
“我要跟他们道别!”我坚定地说。
英格斯诺没说话。
我轻轻摇了一下飞叶,没反应。
“我发射了安宁纱幕,她现在正在做梦呢。”英格斯诺说,“你不早说,我为了防止她醒过来,还特意早做了准备。哈欠……”
*****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嗯。”
“能不能,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
“好了,淑葭……”珮珩拉了淑葭的袖口一下。
“唔,嗯……”
我走到她们面前,轻轻抱住了她们。
“谢谢你们,虽然只有两三天,但是这段时光,我很快乐。”
淑葭红着眼睛:
“烈歌,你就是烈歌,我愿意被你骗……”
我苦笑着拍拍她:“我哪有骗你,我真是烈歌!”
“我们,还能相见吗?”淑葭拉住我的衣袖,虽然只是轻轻地拉住,我却感觉像是被铁丝挂住了一样。
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一定能!我答应你!”
“嗯!”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用力地点头。
我看了一眼珮珩,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下个时空,再见!”
脚下的淑葭拼命地挥手。还好我们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否则别人看到她们朝着空无一物的半空中挥手,会以为她们魔怔了。
“现在可以走了吗?”英格斯诺问。
“等等,再等等……”
******
我缓缓地从教室的窗边落下,屋子里,学生们都煞有介事地端着课本,坐得板正,一口一个音读着课本。
有个学生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在发呆,可能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了吧。
老师见她开小差,轻轻拍了拍她,似乎让她回答问题。女孩挠挠头站起来,显然有些尴尬。
“读到这里了,‘爱学习,爱劳动’这里。”我给她指到。
“哦!”
女孩压下心中的惊慌,流利地读出了课文。
“以后上课要认真一点哦!”老师挥挥手,让她坐下。
女孩坐下后,看了看窗外,刚才的树影还在随风摇曳,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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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女人还在伏案工作。这个项目太紧了,再加上她的年龄有些大了,又是新人们的前辈,各种压力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甚至没法回去照顾年幼的孩子。
公司里只剩她自己了。孤灯在黑夜中闪烁着昏暗的光,电脑屏幕上的字符飞速闪过,闪得她的眼都有些花了。
她实在憋不住了,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小跑着去了厕所。
厕所还挺远的。同事们经常调侃,要是不想久坐,多喝水多跑跑厕所就好了。
公司里只剩她自己了,夜深人静,有些渗人,但她已经习惯了。
快速上完厕所,她才想起来忘了拿杯子接水,于是又急匆匆地返回办公室,伸手就想拿杯子。
她的手刚一接触到杯子,忽然就被烫了一下。
她被烫得猛地缩回手。自己的杯子里竟然有水,而且还是一杯菊花枸杞茶。
她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公司里只剩她自己了。
这时,她发现杯子下压了一张纸条。
她抽出来一看,只有短短几句话。
“妈妈,您辛苦了。爸爸做饭的时候差点切到手,幸亏我当时在!”
“你们的女儿已经长大到也能保护你们了!”
“但是,请您也要注意身体哦!我想,爸爸也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挚爱的心痛了吧?”
“早点回家吧?”
“我永远爱你们。”
“——女儿 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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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现身跟他们道别呢?”英格斯诺问。
“因为,大概是……我不想他们看到我流泪的脆弱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