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开始,我想应该从九年以前讲起。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这不过是一次异常,一次回响,一颗行星的灭亡,一座哨站的失联,直到这场灾难铺天盖地,从银河的边缘到地球的天空,让星海沸腾,让群星陨落。
我方的几处跟踪站都截获了一种奇怪的亚空间回声。声音来源于其他星系。回声刚开始时较弱,但后来逐渐变强,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我方星系。
作为地球联合国科研团队的成员,我和她奉命驻扎于太初右恒四星系的太空居住站中持续观测记录这种异常现象,尝试解析它们的来源和含义,但收效甚微。
随着回声的强度愈发剧烈,为了保证星系安全,地球联合国政府将联合国最强大的三只舰队:第一舰队、第三舰队、第九舰队以防万一,用于保证领土安全。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索林原虫撕碎空间帷幕降临到银河的瞬间,整个星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然后开始被无情地挤压、撕裂。
地球联合国的三支舰队装备的那足以横行整个银河的强大武装在这些邪恶的生命面前形同虚设,甚至来不及展开反击便直接淹没在了虫群的海洋之中全军覆没。
很快太初右恒四星系内便失去了所有能抵抗的力量,成为了虫群孕育的温床,虫群降落在帷幕与居住站之中,霎时间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白骨累累。
原本我和她也应该变成虫群的养分,但意外发生了,似乎是虫群冲破亚空间的举动影响了已经被锁定的帷幕,打破了它已经构建好的相位模型。
已然静止多年的粒子场狂飙起来,将整座帷幕拖向虚境之内,面纱重新归来,萦绕着面纱大气层的灵能杀死了一切生命与机械,包括在之前登陆帷幕的索林原虫。
而建造太空居住站的全部材料都是在帷幕开采加工,太空居住站也作为相位转移的一份子被拖入了虚境。
或许是因为我与她基因上特有的灵能潜质,我与她成功在虚境中得以幸存在这居中站内。
所幸太空居住站受损不太,维生系统在太阳能的供应下照常运行,食物由设定好程序的水培农场自动产出,而索林原虫似乎也放弃了进攻面纱,我们暂且得以在这片狭小空间里安身。
但我们两个都不愿意苟活于此,虽然索林原虫轻而易举地就摧毁太初右恒四星系,但终究还是留下了损失,我们两个通过对这些虫群残片的分析得到了第一手关于虫群的数据,甚至包括索林原虫虫群产卵池这样的核心情报。
这些数据无比珍贵,或许能成为人类反击的关键。
但是,索林原虫封锁了一切消息的进出,无论我们如何尝试,这份要紧的数据就是传输不出去。
于是,我们将整个空间居住站的所有资源运用到了极致,勉强拼凑出一座极其简陋的单人飞行器。
飞行器的设计是剿灭天灾使徒天选民时逆向研发的,周遭的材质是未经过精炼的粗糙矿石原料,通过某种现在还未知的技术,使得原本脆弱的材料有着能承受超光速飞行的强度。
我曾深度参与此项设计的逆向研发,似乎有别的科学家在其中提取到了什么更加不得了的东西。
飞行器有了,记下来便决定由谁驾驶这架飞行器。
我与她都知道,这是一次单程旅行,飞行器的容纳空间又太过狭小,抛去必要的燃料能装载的维生物质极其有限,也因为这个原因,飞行器上没有加装任何的武器装备,一旦遇见什么危险都将是十死无生。
不过就是有武器,在索林原虫那令人绝望的恐怖战力面前也无济于事。
可以说,只要坐上这艘船,几乎就只有葬身星海这一个结局。
我本想去,但她却坚决地摇了摇头,用那双坚定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来吧,我的体重更小,能多加装一些维生物质,存活的希望更大一些。”
那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在天文台上,我注视着她将长发塞进防护服的隔热头盔,将防护服调节扣拽到最紧,金属搭扣咬合声在舱室内清脆作响。
“喂,看外面。”联络器里响起她的声音,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此时正好到了三个月的交汇期,面纱与帷幕的转换开始,帷幕生机盎然的翠绿色大气暴露在星海之上。
“真美啊。”她的声音带着欣喜与欢愉,完全听不出面对生死未卜时的恐惧与不安。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她那份勇敢与决心的敬佩。
她转身走向飞行器,一边走,一边在我耳边细细碎语:“我测过了哦,你的血糖要偏高了,少吃些甜的;还有啊,你总熬夜,要注意休息,不然要秃头的;还有啊,上次你给我看的论文里面有几个数据不对,我都标注好存在硬盘里了,记得看啊。。。。。。”
我已然听不清她剩下的言语,我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离别出去,缠着她的轻盈脚步远行。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这些与她相关的细碎琐事为我组成的,名为幸福的东西。
我趴在玻璃前,看着飞行器化作一道流萤,在无尽的宇宙中渐行渐远,直到失去最后一点儿可见光。
在那之后,我独自一人在太空居住站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孤独成为了一种常态,一种诅咒,一种无处不在却又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不是没有机会摆脱这种诅咒,在居住站内日复一日的蹉跎中,曾有一道蓝色的光球击中了我。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东西从何而来,但接触到那光球的瞬间,我看到了时间如同一条河流般延展,从一粒光点到森罗万象,前后连接着无尽的过去与未来。
光球的能量从无尽的时间流里溢出,充盈了我的身体,在幻觉结束的一瞬间,我确信时间不会再影响我了。
冥冥之中我有一种感应,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就像是古老的编程语言编译的一个文本程序生成的情诗,仿佛只要我答应祂的请求,我便能获得解脱。
但我拒绝了,如果我选择离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到她的机会,即便是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我仍坚守着这份渺茫的希望,等待着她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