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艾缇尔在洛薇娅安排的一辆马车下,怀着忐忑与不安,与她分道扬镳。
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一个上午的颠簸让她坐得有点屁股疼,于是她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坐下。耳边沉闷的马蹄声令她感觉有些压抑,便掀开门帘与驾车的骑士聊起天来。
“我们……去哪?”
“啊,艾缇尔小姐,我们正在前往普洛内堡,路程大概一共需要三天,您可以继续休息,晚饭的时候我会喊您的。”年轻的骑士回答道。
“三天啊……”艾缇尔叹了口气,异世界的基建真是不怎么样,这一趟下来怕是难免腰酸背痛好几天了。
似乎是听见了少女的抱怨,骑士的声音继续从门帘外传来:
“如果不绕路走小道的话,其实可以缩短一天的路程的。只是近年来环境越发不太平,平常躲在密林深处的猛兽也经常跑到外界,走大路慢是慢了点,但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太平?”少女歪着头问道。
“奥尔德林两年前才解决了内乱,但是边境有几个领主并不太满意新统治方针,还时有冲突与战斗,我们回来的路上还撞到了一小股劫匪。”
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马背上健硕的背影晃了晃,取出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后,继续讲道:
“不过小姑娘你放心,我可是很强的!”说着还不忘举起胳膊比了个强壮的姿势。
“我可不是希琳郡的那群娘炮,几只真理之门的小老鼠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我保证给他揍得屁滚尿流,哭着回家找妈妈,啊哈哈哈……”
看着眼前似乎名为肌肉白痴的生物,艾翻了个小小的白眼,随之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向骑士问道:
“真理之门?”
“一群不拿生命当回事的疯子,自‘白夜’后出现的邪教徒。”
“白夜?”奇怪的名词接二连三的传来,少女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您看到天上那个了吧?”骑士伸手指向东边的天空,艾跟着看去,那是一道横贯南北的巨大深红印痕,少女目测恐怕有上万米长,宽也有数千米,向那印痕中看去,似乎还能看到……星辰?
少女有些震惊,但随即感觉到不对,白天应该是看不见这样的景象的吧?而这颗如此清晰可见的巨物,挂在那印痕中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眼睛,是吧?这道裂痕出现的时候,把教会的那群老头都吓了一大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听说还甚至当场疯了两个,也不知道怎么会……”
骑士捧起挂在身上的水壶喝了一大口后,继续讲道:
“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嗯,我想想……到今年差不多有五十年了吧,我还没见过没有‘空痕’的天空呢,真是有点好奇呀哈哈……咳咳!”有点呛到的骑士咳嗽了两声,回忆起了“白夜”事件的具体纪录。
“五十年前的一天,具体哪天我不记得了,总之是某一天的夜里,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奇怪的震动,来自于……心灵,呃,意识?总之不是身体上感受,所有人不分天南海北,同一时间地感受到了。”
“那震动按照记录上写的,大概十秒一次,持续了三分钟,幅度并不大,就像是另一颗心脏在胸腔内跳动一样,但事后检查没有什么异样。”骑士停下回想了片刻,又继续讲了起来:
“心跳声结束后,人们便看到天空突然出现了那一道大口子。之后,整晚亮如白昼,那就是‘白夜’了。”
“根据记载,‘白夜’现象持续了整整一天,同时太阳也消失了一整天,而天空上除了‘空痕’外什么也没有了,不再有云朵飘动,也不再有微风吹拂……直到第二天的夜晚,天空才恢复原样。”
“这就是我所知的‘白夜’了,从那以后,世界各地都出现了许多诡异的事件和怪异的生物,夜晚也不再安全。”
“请您谨记,小姐。如果遇到了任何不符合您所知常理的东西,请迅速离开现场,并找到最近的教会或是安全局上报,会有专业的人来解决的。”
三天的颠簸后,就在艾缇尔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屁股时,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坐落于一片明镜般湖泊旁的,一座名为“普洛内堡”的巨大城市。
由于已经派出一名骑士骑马先行通报过了,城门口也有人早已等候多时。在一番寒暄后,艾缇尔感觉自己像被秘密押运的钞票一样,从一辆“运钞车”转移到了另一辆“运钞车”上。
迎接的是一位名为马库斯的亚斯特图家族管家,虽然据他自己所说已是七十岁高龄,辅佐了亚斯特图家族三代的老管家,但在少女看来,无论是外貌和站立时挺拔的身姿,以及搀扶她上马车时有力又稳定的手腕,怎么看也就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健硕大叔,不由得再次感叹有钱真好,保养得一点也不显老。
途中有一段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老管家下车询问过后,将他们驱散后继续前进。
艾缇尔好奇地问了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老管家解释道,只是一些人在看最新的失踪人士公告贴。
“经常……发生吗?”
“小姐,任何城市总有一些人会消失,不外乎穷人、生活不如意的人、寻求刺激的人那么几种,而在公爵的治理下,我不夸张的说,只有穷人这一类了,但这也远少于别的城市。”
“尤其是刚刚过去的严冬,今年比往年都要寒冷,甚至出现了铲雪工人被冻伤的情况。就这样的天气,你相信还有人宁愿住在四面透风的破屋中,不愿搬去有集中供暖的新城区的人的吗?”
“为……什么?”艾感到有些疑惑。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向少女娓娓道来。
原来去年,考虑到近年来电力与水利设施等方面的发展与普及,老旧的东城区原先的规划已跟不上如今的发展,亚斯特图公爵于是对此进行了大范围的改造工程,大半的东城区拆除,地下水道修整。随后扩建、搭设了最新的电力线路,连通了自来水等等一系列设施。
本来这是一项皆大欢喜的工程,公爵大人对居民的补偿也很丰厚,大部分人也都接受,但是有一个钉子户,死守着祖宅不让拆除,哪怕是免费补偿新住房也打动不了他顽固的思想。
“那个迂腐的老头,他拒绝一切新事物,上次有几个外国商人带着名为照相机的机器来推销时,他却称之为吸摄灵魂的恶魔法器,差点与对方打起来。他也不理解埃瑟尔的新式蒸汽列车,认为那是包着肉块的脆皮铁盒。”
“这次失踪的人中,就有他。刚刚那群人中好像还有他的邻居,听其中一位所说,那人最近一直在念叨着抗议最新的改革政策,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似乎准备在夜里,去砸东城区新开的一家女士用品店。据那个老头的说法就是,那家店卖的东西伤风败俗,不知廉耻……那些只是一些从埃瑟尔传来的潮流服饰,不过有些暴露……!”
“那家店背后可是有不小的来头,他这次失踪怕是……”老管家撇了撇嘴,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总之这是警局那些人该头疼的事了,但是鉴于这人平时对小警员的刁难态度和街坊邻居对他的不满,这件事多半需要‘调查取证’很久……”
“哦……”
“但是最近这类失踪事件确实多了很多,有些奇怪……回去要向公爵汇报一下……”
路途并不遥远,少女托着腮发了一小会儿呆的功夫,一座宏伟的贵族庄园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隔着很远,艾缇尔就看到了那庄园正中高高的穹顶上矗立着的那一尊持剑男人的雕像。两旁的翼楼东西方向延伸出去足有百米多长,其外墙上点缀着似乎是神话人物的浮雕,透露着奢华与少女看不懂的艺术气息。
马车停在了主楼门前,门前等候已久的女仆将少女领着走进宅邸内,带着她来到会客厅,而那里,两道身影已等待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