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叫醒了艾缇尔。
由于昨晚心事太多,艾缇尔竟然忘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伊莎贝拉手作水果蛋糕,在早上大口地解决了大半块之后,擦了擦嘴,带着伊莎贝拉给的任务满意地离开了。
“今天我和你父亲有一些客人需要招待,哈德森太太邀请的家庭聚餐没法去了,只能让你代替我们了,小艾,到了那里记得帮我们道个歉。”
“另外这张门票你收好,是今天下午的音乐剧,我记得你之前有些好奇来着,就当是补偿吧,祝你今天玩个开心!”
“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艾缇尔背对着伊莎贝拉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听到了,觉得她比以往好像更加啰嗦了一点,随后在伊芙琳的陪同下,出门赴约了。
哈德森太太伊莎贝拉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这也是艾缇尔第一次见到她,一见面就拉着她叙了半天旧,提及伊莎贝拉就是一阵唏嘘,感叹着她的不容易,于家中断绝联系独自来到这里,将衰败的亚斯特图家族打理成现在这份欣欣向荣的样子,背后付出的辛苦难以想象。
艾缇尔深以为然,从昨晚公爵的日记中,她可以瞥见一二。
离开之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艾缇尔拉着伊芙琳匆忙往歌剧院赶去,二人跑得气喘吁吁之下,好歹算是赶上了最后的时间。
舞台上表演的,是一名英勇的骑士,在冒险中战胜巨人、恶魔,救回公主,最后却遭佞人诬陷,被关押后即将被斩首处刑。在那危难之刻,一条飞龙前来救走了骑士,而骑士通过他的智慧戳穿阴谋,最后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的故事。
虽然故事很俗套,但是音乐很贴合这个故事,演员们的表演也非常出色,精致的道具全都栩栩如生。身旁的伊芙琳偷偷抹了几次眼泪,都被艾缇尔发现了,但是她却没有趁机揶揄。因为从今天出门开始,艾缇尔就有些焦躁不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演出结束后,趁着天色还未晚,伊芙琳牵着艾缇尔准备去逛逛街,这位宅女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可得好好带她玩玩。
“小姐,来尝尝这个!”
“小姐,这个手镯看起来很适合你呢!”
“小姐,这条裙子好漂亮,您穿上一定很美!”
“小姐……”
银铃般的声音从眼前蹦蹦跳跳的小女仆口中不断响起,艾缇尔看着她也不禁露出微笑,但是心中莫名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伊芙琳注意到艾缇尔不时地转头看向回家的方向,停下脚步问道:
“小姐您累了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也没有很……算了,回去吧。”
回程路上路过一个卖着饰品的小摊,艾缇尔买了一只绣着白花的发卡,戴在伊芙琳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金灿灿的头发上,然后又用力揉了揉她的头。
“小姐,发型都乱了!”
伊芙琳一只手捂着头,装作泪眼婆娑委屈地说道,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发卡,心中确是欣喜不已。
赶回庄园外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而偌大的庄园中,却有异于平时,一盏灯都没有亮起。在逐渐漆黑的天色中,艾缇尔想到了曾经的那个夜晚,攥着伊芙琳的那只手心已经浸满汗滴,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用力推开紧闭大门,大声呼喊熟悉的那些人名却没有回应后,艾缇尔彻底慌了神,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隐隐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耳边她的回声一遍一遍地响起,随后又被寂静吞噬。
想到她重生而来那天,她身周的那些诡异尸体,艾缇尔感到腿脚发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靠着门无力地缓缓倒下。
二楼上突兀传来沉重物品砸在地上的声音,伊芙琳双手握着艾缇尔冰冷的手,变得茫然失措起来。
伊芙琳咬了咬嘴唇,艰难地抱着艾缇尔回到屋外,把她藏在草丛中。随后蹲下,将绑在自己小腿上的匕首取下交给艾缇尔,小声嘱咐她赶紧跑出去找警卫厅的人来之后,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黑暗中的宅邸。
艾缇尔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面孔上滚落,等待缓过神来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后,发现胸前的衣物以及身下的草丛已被汗水浸湿。
艾缇尔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从随身背着的小挎包中取出纸笔,写下求救的信息后,用发夹刺穿固定在包外。然后轻手轻脚地跑到马厩中,牵出一匹马,把挎包绑在它的脖子上,用力一拍它的屁股,马儿受惊后全力向外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宅邸外就是一条宽阔的大路,不远处就有别的人家,相信不久后就有人前来——此刻,艾缇尔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少女双手用力,指尖深陷入手心当中,她借着这疼痛令自己保持清醒,全力克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她脱下鞋子,光着脚悄声摸上二楼,她的房间就在中央楼梯旁,她需要回去拿到那把剑。
到了二楼后,少女的鼻中被一股刺鼻的恶臭充满,她忍着恶心,从未被月光照耀的阴影中爬进自己的房间内,将那把剑出鞘后,她急促跳动的心脏才缓缓慢下来。
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后,艾缇尔双手放在身体右侧紧握着剑,在阴影中缓缓向着之前声响处移动,小心翼翼地避开一路上到处被打碎的灯泡,以免发出声响。
很快,她就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艾缇尔看不清切,她蹲下用手指摸了摸,是一片温热的液体,旋即放在鼻前闻了闻。
是血!
少女顿感一阵头晕,但她用剑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划了一下,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刺痛又令她清醒过来,她忍着胃部翻涌上来的感觉,眯着眼睛朝前方看去,原来这些血是从前面的一具尸体的脖子上流出。
值得庆幸的是,那尸体身形十分佝偻,并不是府中任何一个人的模样,随着艾缇尔的前行,一路上同样死法的尸体一共发现了三具,全部都是被一剑封喉。
在胆战心惊地到达目的地后,艾缇尔最不愿意看见的场景出现了
淡淡的月光从破损的窗户中洒在走廊上,一只嵌着白花的发卡躺在那里,一抹鲜血溅在花心之上,旁边的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躺在那里,发卡旁的一缕金色摧毁了艾缇尔内心最后一丝侥幸。
艾缇尔闭上眼睛,滚烫的热水从眼眶中流出,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旁边的房门却被破开,一道魁梧的黑影从中冲出,扑向艾缇尔。
艾缇尔慌忙之下,下意识地举起长剑横在胸前,那黑影却伸出一只利爪撞在剑上,精钢炼成的长剑如同塑料玩具一般被打成数截碎片,而那利爪余力未消,带着几片碎刃贯穿了艾缇尔的胸膛。
艾缇尔被那黑影狠狠地掼在了墙上,头顶上被砸碎的玻璃划破了艾缇尔的面庞。随着利爪抽离自己的身躯,艾缇尔失去支撑的身体滑落在地,剧痛令她无法思考,少女倒在地上痛苦地吐出一大口血,其中夹杂着分辨不清的脏器。
艾缇尔感受不到了自己的身体,意识也在快速消失,她拼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来袭之人的模样,被鲜血染红的视线却什么也看不清。
仅仅数息之后,随着少女的头颅无力垂落,艾缇尔的生机至此彻底消失。
几分钟之后,一切归于宁静。
在这寂静之中,少女的身上浮现起金色光芒,一枚古朴的指针从中浮现,随着那指针以少女的胸口为圆心虚空划了一个圆后,周围的一切,乃至整个世界,如同倒带中的录像带一般极速回溯——
黑暗的房间内,一位黑发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房间内平稳缓慢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随着窗外鸟雀的鸣叫声,少女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