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随着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一同消失,黑暗中的宅邸没有给出回复。她也不在意,好像是笑了笑,在她招手之后,剩余的那四人从敞开的大门中鱼贯而入。
而那女人在艾缇尔的注视中,没看见任何动作,仅仅用了几秒钟,就将门前的喷泉完全冻住,然后一跃之下到了冰柱顶端,随手拍掉几处凸起后,就坐在了上面,饶有兴味地听着屋内兵器相交声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场景违反了艾缇尔的认知,她与伊芙琳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抑制不住的惊恐。
是魔法还是异能?艾缇尔不清楚这短短时间内将流动着的喷泉需要多低的温度,但她知道不管是多少度,至少人类是根本无法抵抗的。难怪她之前的话那么自信!
这样的敌人,又怎么能够对付得了?!
绝望的气息几乎将二人压倒,艾缇尔银牙紧咬,最终鼓起勇气,拿着改造了的那几盏汽灯,从灌木丛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临行之前命令伊芙琳留在原地,她不想再看到这个最关心她的女仆死在自己面前了……
既然那女人摆出这幅看戏的姿势,还有之前的那番话,说明她并不是很想过多干涉,那么就还有希望!只要杀了那几个邪徒之后,她能够遵守承诺……
看着向她走来的艾缇尔,冰上的女人有些诧异,对着少女说道:
“哦?我们的主角终于现身了!你就是那个叫艾缇尔的实验体吧?”
“实验体”三个字带来的不好的回忆刺痛了艾缇尔的内心,她倔强地走到女人面前问道:
“问别人姓名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是正确的礼仪吧,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那女人,她一下子窜到艾缇尔面前,单手掐住艾缇尔的脖子将她提起:
“你说……什么!礼仪?父母?”
“所谓礼仪,不过是你们“贵族”为了掩饰自己的肮脏,与猿猴故作区分的手段罢了!这些假惺惺的作态,简直令我作呕!”
艾缇尔试图掰开那只冰冷的手,却发现如同在与台钳角力一样,移动不了丝毫。在她感觉快要窒息之时,那只手终于将她松开,艾缇尔摔倒在地,涨红着脸大口吸气。
“给你个教训,小丫头,至于我的名字,呵,叫我伊瑟拉吧。”
看着掉落在地的那一串汽灯,伊瑟拉对着艾缇尔轻蔑地一笑:“怎么,大小姐不乖乖的玩躲猫猫游戏,反而想要加入这场厮杀吗?知道弱点是光,还算有点小聪明。”
“你说的那些话,算数吗?真的只要活下来,你就不会出手……”
艾缇尔跪倒在地,瞪大双眼看着她她,希望从面具上那两个空洞的孔中,窥见眼前之人的内心。
“是真是假,也由不得你挑选,不是吗?不过我一向比较信守承诺,更何况你可是重要的研究成果,我可不想搞坏,报告很难写的。所以,你不如乖乖待在这里,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能活下来。”
艾缇尔闻言后,捡起被摔得只剩两盏完好的汽灯,大步跑向屋内,听见伊瑟拉在背后又添了一句:
“当然,你自己找死我可不管。”
看着艾缇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伊瑟拉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纸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自言自语。
“真是一群废物,自己被人家一锅端了也就罢了,可这下又得我来亲自写报告了。不过这样的话……岂不是终于能回去见父亲大人了?哎呀,这么一看也不是白死嘛!”
“不过这个亚斯特图家的丫头,不知道哪里值得父亲大人为她用上珍贵的星之血?即使是我也只在那时候用过几滴,而她身上也并没有看出来任何被启灵的痕迹……”
“看来还需要加点难度,不然未免太过无趣。
说罢,伊瑟拉又拿出一管试剂,把其中的紫色液体瞬间冻成一根小冰柱,然后随手一挥,那冰柱就出现在了挂在二楼窗口上的那具黑袍尸体上,在尚且温热的血液下逐渐融化。
“好了,把你身上的秘密全都展现给我……”
艾缇尔摸着黑走到二楼,一切都和那晚一样,破碎的灯,地上的尸体地上的尸体还带着温度,走廊尽头还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来得及!
快点!快点!再快点!
艾缇尔在内心催促着自己,不顾穿透鞋子刺入脚心的玻璃碎片,强忍着这次回溯以来越来越沉重的身体,拼尽全力跑到了那两人交战的地方,然后打开汽灯,强光猛地向前照去!
果然,与公爵交战的身影立刻本能地想躲开光线,但由于空间狭小,身旁就是危险的敌人无处可避,便向艾缇尔扑来。
在那人的快速接近中,艾缇尔终于看清了这曾经杀死自己之人的模样——赤红的双眼,张大着的嘴中,伴随着意义不明的低吼,不断往下滴着涎水。
而在他瞳孔中不断接近变大的,那双从手腕处向前延伸出接近半米的狰狞爪状骨刺,就是刀剑碰撞声的来源,也是曾经致自己死亡的元凶。
久经沙场的公爵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时机,前迈出一步,将手中握着的大剑反向撩起,从下至上斜着大力砍出一剑,一下将那人的两条小腿斩断。
乘着那人失去了双腿的支撑失去平衡之际,公爵借着力用双手将大剑高举过头顶,向下再次使出一记势大力沉地斩击,剑尖从后背插入,完全没入那人的胸膛。伴随着难听的摩擦声音,将那人钉在地面。
随后立马抽出身侧挂着的单手剑,一剑之下就砍去了那怪物的头颅,艾缇尔看着那犹自向自己挥舞着利爪的无头尸体,终于松下一口气,两抹泪也滚下面庞。
终于!
公爵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艾缇尔,你怎么在这?”
艾缇尔没有回答,哭着反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哪里值得那些无辜的人为我而死?又哪里值得你们为我而死……”
公爵想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颤抖着举起手想要为艾缇尔擦去泪水,却发现自己满身血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知道了啊……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我只是……”
“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配做什么救世主,我只是……想做个父亲……”
眼前眼窝深陷,低着头略显身形佝偻的男人,与艾缇尔印象中那个昂首阔步,举手投足尽显英姿的公爵判若两人,密密的白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额头,这一身脏污之下,简直像个糟老头。
艾缇尔擦去眼泪,向公爵问道:
“母亲呢?伊莎贝拉她没事吧?”
沉默,黑夜中唯有沉默回答着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