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汇集在了艾诺尔身上,将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至少让艾德拉斯先出去再说吧。”
细如蚊蝇的声音从艾诺尔的唇齿间流出,艾德拉斯听得一脸莫名其妙,格莉丝则是毫不犹豫地便拎起这红发萝莉朝门口走去,不给她丝毫机会抗议。
看着格莉丝的背影,艾诺尔被魔素伪装的精致脸颊上逐渐落出流光,将那被掩盖的清丽真容展露出来。
真到被戳穿了,她却感到内心宁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格莉丝她比起其他下属更特别吧。
格莉丝在一众亲卫之中与她接触最多的那一个。
每当她在夜幕之下行经训练场,总会见到那个将银发高高束起、奋力挥砍身前木桩的少女。
比起其他天赋异禀的同僚,格莉丝那努力追赶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能够入选成为艾诺尔亲卫的皆是万中无一的好手,清一色的高阶骑士,唯有她还卡在中阶。
为了能够不拖后腿,她总是付出超过他人几倍的努力在训练上,但效果并不显著。
毕竟一个人的上限很多时候都被天资给限制,就算究其一生也不能突破那枷锁,这样的道理格莉丝自己也很清楚。
之所以还在倔强地用这样近乎摧残自身的方式在训练,或许只是在尝试将自己从那些刺耳的话里释放出来吧。
反正过不了多久,年仅十岁就达到中阶的妹妹艾德拉斯,应该就可以接替她了。
而当时见到这一幕的艾诺尔,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
她只是走上前,一剑将那木桩整齐削断,随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要这样练,否则会像我一样长不高的。”
那个时候,艾诺尔和格莉丝都是十五岁,但格莉丝却高出艾诺尔半个头。
至于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对着格莉丝说出那番话,艾诺尔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个银发少女面庞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
那晚,格莉丝没有追上去询问那个打断她练剑的少年究竟是谁。
在短暂的羞恼之后,看着对方小小的背影,她忽然意识到,那看似简单的话代表着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但现在才知道那些具备资质的人其实比她更早就付出过汗水。
从那日起,格莉丝开始刻意等待在艾诺尔的必经之路上,有意无意地向后者请教,虽然得到的答复往往不尽人意。
“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像这样一挥就可以了吧。”
艾诺尔拿着训练剑,手腕轻轻一翻,便挥出一道长长的剑气,如同月牙一般优美、流畅。
对于艾诺尔来说,这些是看一眼就学会的技巧,根本不需要钻研。
但是当剑递回到格莉丝手中时,便显得笨拙不已,让艾诺尔看得极为头疼。
“不是这样的,你得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到底是怎样嘛!
可是连这被视为基础的一招,格莉丝都掌握得极为艰难,这对她的自尊心来说是极不好受的。
于是,在艾诺尔走后,格莉丝便这样继续练着,直到半夜。
月光被阴云所阻拦,视野逐渐昏暗起来,让人昏昏欲睡,格莉丝的每一次出剑都变得越来越无力。
而这时,艾诺尔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带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棕色液体。
“非要练的话,喝点这个提提神吧。”
格莉丝不假思索地接过咖啡,将其一饮而尽,炽热的痛感瞬间席卷口腔,让她瞬间睁大了眼,连连咳嗽起来。
“喂喂,你还好吗?”
艾诺尔看着这个有些冒失的家伙,心头满是无奈。
怎么会有人连温度都不试一下,就直接灌进肚子的,要不是骑士的体魄异于常人,恐怕这一下就已经伤及肠胃了。
滚烫之后,是强烈的苦涩感,让格莉丝难受到将舌头吐出,心头暗暗埋怨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之所以会想也不想就喝下,是因为她已经练得有些神志不清、头晕脑胀了。
但现在她却清醒地无以复加,甚至感到状态比平时还要好。
艾诺尔看着重新抖擞起精神的格莉丝,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这家伙的训练后,她就很难入眠。
眼一闭,浮现的景象就是那个银发少女蹩脚的剑技。
看得她心头刺挠、牙根痒痒,恨不得手把手教。
没办法,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起身来看看。
“看好了,我再演示一遍,剑是这样挥的。”
艾诺尔的身姿定格在一个巧妙的位置,随即猛地发力,只见一道残影闪过,连木屑都没有被劈散开,那坚固的木桩就被一分为二。
剑归鞘一息之后,木桩断裂的部分才接触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拔剑的角度、挥剑的轨迹,全都无比精确流畅。
然而当艾诺尔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脸羞愧、手摸脑袋的格莉丝。
“不好意思,实在太快了,我没有看清。”
那时,艾诺尔的心情大概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出来,那就是——
“不是,哥们。”
有时候,将剑技以最精湛的形式演绎出来也并不一定是好事,因为观者很可能什么也看不懂。
现在想起来,那个和艾德拉斯一样有些傻乎乎的格莉丝,真是格外令人怀念。
艾诺尔将眼前的发丝撩开,出现在视野中央的格莉丝俨然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几乎找不出多少和那夜重叠的影子。
究竟是战争改变了她,还是当初的自己改变了她,艾诺尔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她逐渐忙于军务、没精力去继续指导这个少女之后,格莉丝便在短短一年内连跨两个大阶,成为了至臻级骑士。
这堪称奇迹的壮举就连艾诺尔都为之称奇,但她再次见到的格莉丝,却不复那时的青涩,已然接近现在的模样。
“。。。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你。”
格莉丝的眼神从那张熟悉到让她有些不敢直视的面容上滑落,在那小笼包一般微微隆起的胸脯上停留着。
无数话语涌到嘴边,又被她果断嚼碎咽下,最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苦涩地一笑。
自以为想要了解她、靠近她的我,却连她的性别都不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吗?
“抱歉,格莉丝,我一直瞒着你们,其实。。。”
“我已经明白了,统领。。。不,艾诺尔小姐。”
看着一脸失落沮丧的格莉丝,艾诺尔顿时一头雾水。
不是,这一次怎么我还啥都没说,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