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已经把握住这条被禁锢的孽龙软肋的杰森,在下一刻,遭遇了他设想之外的痛击。
那本该被牢牢束缚在洞窟之中的龙皇,全身上下的筋肉开始剧烈地鼓动,体表的鳞片也如同红热的锻铁般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地髓深处逐渐传来阵阵动荡,洞窟上下的落石砂砾在疯狂地震颤、下落,钉在石壁上的圣钉也开始一颗颗向外爆射而出。
其中一枚自杰森的脖颈侧划过,那其中蕴含的力量让他感到一阵心惊,仿若与死神擦肩而过。
“等等,我们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龙皇阁下,很抱歉刚才有所冒犯,一切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您也知道,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想要摆脱那份契约是不可能的。”
同为超凡,他能够察觉到,那条久负盛名的龙皇,的确有着随时挣脱这些看起来唬人的枷锁、将他撕碎的实力。
真是好强的一头畜生,很霸道啊。
不知是否是被他的话语所慑,龙皇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狂暴灼热的空气逐渐平静下去。
“滚!”
“呵,希望我们的盟友关系,能够持续到结束谋划之后吧,否则。。。哼。”
杰森的山羊头颅面不改色,看似优雅依旧,然而其下的那张面庞,早已变得扭曲不堪。
说着狠话,杰森的身形飘然而逝,只留下沉默的龙皇和早已吓到瘫软的魔龙。
“下去吧,下一次血月,我会亲自参与狩猎。”
闻言,魔龙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希冀之色,随即又被浓浓的疑惑覆盖。
“可是,您身上还有那份契约。。。”
“那个人不会袖手旁观,只要能够见到他就足够。”
龙皇的话语间,燃起一抹许久未从它身上出现的热烈,金黄的龙眸间目光灼灼,有如升起了一轮烈日。
是夜,艾诺尔紧闭上房门,酒馆里静悄悄的,夕阳的余晖散尽之后,就更显得格外清冷。
手指轻轻抚过桌台上错杂的划痕,艾诺尔很快就熟稔地拿出了一根短短的蜡烛,将其点燃,昏黄的烛火便把四周照亮。
泛黄的墙纸、天花板上斑驳的剥落痕迹,一切是如此熟悉,仅仅一个月,这些就已经成为她潜意识中的一部分。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那些东西移位会如此敏锐。
而就在她准备转身上楼时,一阵冷风刮过,将烛火吹熄。
重新被黑暗笼罩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让她感到四下的阴翳里或许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存在。
而这一次,这种直感显得极为强烈。
片刻后,蜡烛被再度点亮,燃起的不再是明黄色的火焰,而是某种诡异的幽蓝色,散布着让人心头发寒的光晕。
几乎是瞬间,艾诺尔的发丝便由黑转而为赤,肆虐的战火沿着发丝的罅隙向外涌现,钻进燃烧橡木桶酒馆的每一处角落,将阴影尽数驱散。
那种不安的直觉也被暂时驱逐到内心的边缘,艾诺尔细细观察着周遭眼熟的一切,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在紧闭的房门处,门缝外似乎有一个淡淡的山羊影子迅速地一闪而逝,只在门口的地毯上留下了一封火漆未干的漆黑信封。
拆开以后,从里面可以倒出几粒不知属于何种动物的骨头碎片,以及一张写有整齐字迹的羊皮纸。
“致这位可敬的先生/女士:
此刻写信给您让鄙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很抱歉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打扰您,但您应该已经注意到了那些细微的动静,不是吗?
我怀着无比诚挚的心情告知您:在月牙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最后一刻钟时,无论您是否坠入梦乡,我将前来拜访。
请务必独自一人,我热切期待着与您共度这个特别的夜晚。
如果可以,希望您已经准备好了一份温暖而鲜活的礼物,热情,那样会。”
艾诺尔的手指轻轻捻住信纸,凝视着那烙印着山羊头的火漆,又翻来覆去看了看。
“恶作剧吗?”
但当她再度踏上上楼的阶梯,心头却总是能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抑感,让她止不住继续想着那封信。
艾诺尔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此时那朦胧的新月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雾霭所笼罩,仿佛随时会被淹没在阴云之间。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那柄纤细的长剑。
曾经单调的生活里,从未体验过这种不安。
现在她的感知能力远不如曾经,看不见,便不知威胁会从何而来,黑暗对她而言已经重新成为了未知的代言词。
在被魔王击败之后,她比起以前要软弱了太多。
她已经变了太多,曾经的她不会恐惧,也不会感到孤独,而现在的她,在独睡时偶尔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在床上辗转一夜。
以前从未了解过军队以外的事物,而在阿维斯短短的一个月内,她就感到自己的世界被拓宽了无数倍。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或许对于现在的情景会有的唯一感想就是: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但是艾诺尔此刻正在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类似于她从冒险者们口中听到的,名为“鬼”或是“恶魔”之类的诡异形象。
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那个无形的家伙逐渐开始变得有形,有着盘曲的山羊角,诡异的方形瞳孔,它的身躯与阴影融为一体,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不知不觉,艾诺尔娇小的身躯正紧紧倚靠在床边,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这样莫名能让她感到温暖与可靠。
与她一起被裹在被子里的,还有那柄剑。
在进入魔王城之前,她很难在手离开剑的情况下入睡,并不是因为不安,只是习惯而已,但现在它的确能给她安全感。
那封信静静躺在床头,没有被撕扯或是烧毁。
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开始变得清晰、明显,哪怕是树叶被风吹拂、沙沙作响,都变得像是某种动物在尖细地嘶吼。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艾诺尔眼神一凝,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剑。
她果断下了楼,提着剑,蹑手蹑脚地靠近门缝,查看着外面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某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视野中央是一对沉甸甸的球,而往上,便能看到阿语披散的银发,以及她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的漆黑信封。
“艾诺尔小姐,你在吗,我一个人睡不着。。。”